薛放扫了眼杨仪,直接答道:“拿来就是。”
狄小玉便亲自去把剩下的药丸取了来,不过四五颗:“只剩下这些了。”
薛放见是如豆子般大小的蜜丸,拿起一颗细看,他当然看不出什么来,又闻了闻,表面一点甜,底下是轻微的清苦气味。
杨仪也取了一颗,放在鼻端细嗅:人参,钟乳,干姜,附子,杏仁……
碾开再看,也瞧不出什么来。
旁边胡大夫得意洋洋地说道:“如何?我原本说过将军的病症乃是一直以来的旧症,不必惊慌。”
薛放看他那酸溜溜的样子,病人还躺在榻上,他居然露出这幅嘴脸。
十七郎嘿嘿一笑:“你再在这里说这些没有用的酸话,我就先捶你一顿,等你也吐出一盆的血后,你再看看我惊不惊慌就是了。”
胡大夫咽了口口水,不敢挑衅,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榻上狄闻醒来:“是谁……十七吗?”
薛放赶忙上前:“将军,是我。您觉着如何?我叫杨易来帮您看看。”
狄闻双眸有些浑浊地,却总算看到了杨仪:“杨先生,我……咳,请扶我起身。”
薛放赶忙伸臂过去,将他揽着扶起,狄小玉取了个枕头放在他腰后。
狄闻靠着床壁坐了,喘息了会儿才道:“我元说过这是老症候,没什么要紧的,十七你……不要对胡先生没上没下。”
那胡大夫听了,脸上又流露出一点小小自得,仿佛有了仗腰子的人。
薛放瞥见,恨不得过去真捶他,可他又禁不起自己一拳,当下少不得安抚狄闻:“我同那位先生说笑呢,哪里能真动手呢?若打死了他,还得麻烦找新的。”
胡大夫的脸色微绿。
狄闻呵地一笑:“你罢了。”他垂眸沉思片刻:“你们都先出去吧,杨先生且留,先前你往村寨治疗疫症的事,我有几句话问你。”
薛放很意外,狄小玉跟胡先生仿佛也是同样,但到底不能跟病人争执,于是各自退出。
等人都退了,杨仪才道:“将军真的是想问我疫症的事?”
狄闻凝视她:“当然不是,只是为了说话方便而已。你,现在该告诉我,你从我的脉象里听出了什么吧?”
杨仪道:“我说之前,也有句话想请教将军。”
“哦?”
“那位胡先生,将军是从何处请来的?”
狄闻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怎么了,可有不妥?”
杨仪道:“在下不敢说。”
狄闻低笑了声:“我都特意把人赶出去了,你还有何不敢的?难道怕我卖了你。”
杨仪斟酌说道:“我先前看过那位先生所开药方,他的字、方子,都算上佳,可见不是招摇撞骗之辈,但……”
狄闻凝视着她,似乎很是期待。
杨仪的声音越发低了:“但他仿佛没有真心要给将军看诊。”
狄闻的眉峰扬起,却没言语。
杨仪却皱了眉,她望着狄闻:“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
狄闻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杨仪忙给他轻捶顺气。
“这位先生,是我重金所请,据说呢,”狄闻的声音不高,低低沉沉:“他曾经是京内名医。”
杨仪不懂这话的意思:“京内?可是……就算名声再大或者再高明的大夫,若不好生给病患诊治,便是无用,为何还要重金留他。”
狄闻笑看她:“京内名医,自然是、有点心高气傲的。对我而言,治不死人,就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大夫了。”
倘若这会儿是隋子云在,他必然会嗅到狄将军的言外之意。
杨仪只觉着狄闻是不是中邪了,放着能治好病的大夫不要,要个存心不良、治的半死不活的是何意。
“可是……”
正在此时,外头有个侍卫走了进来:“将军,隋旅帅那里紧急派人来报。”
杨仪回头看他不上前也不出声,赶忙往后退了五六步。
那侍卫疾步上前,在狄闻耳畔低低耳语了几句。
狄闻脸色微变,瞥了眼杨仪,才低声问:“外头,都弄干净了没有?”
侍卫也放低了声音:“正叫人……清理,还有尸首本来……可……”
狄闻抬手制止了他,只又用杨仪听不到的声音吩咐了几句,侍卫便倒退两步,转身迅速出外了。
杨仪在后面听得模模糊糊,也不敢擅自揣测,心里倒是有点后悔。
她跟人相处、交际之类到底太浅,方才侍卫停口不言还未禀告的时候,她就该直接退了出去。
可她实在大意了,以为自己跟狄闻的话还没说完……
但狄闻毕竟乃是封疆大吏,他的一些机密必定事关重大,岂是容人在旁的。
杨仪正自懊悔,狄闻却察觉她的不安,他故意轻描淡写地:“才说到京内,京内就有消息来了,你说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