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甘确实有点受不住,她的体质好,虽然有孕,但极少犯恶做吐之类,此刻突如其来地有点难受,便起身道:“你先歇着,我回头再来。”
慧娘道:“姑娘,好姑娘,不用在我身上用心,不值得……”
小甘只当她是客套话,摆摆手,先出去了。
那伺候慧娘的丫鬟跟着出外,问道:“姑娘你还好么?”
小甘迎着风,深深呼吸,总算舒坦了些,她定了定神道:“慧娘子按时吃药、吃饭么?”
丫鬟道:“是呢。都是按时用的。”
小甘道:“吃的多少?偏好什么胃口?”
丫鬟想了想:“她并不挑拣,也不见她偏爱吃什么,吃的倒不算很多。”
“药……”小甘顿了顿:“药……喝的如何?”她本来是想问慧娘子喝了药后有没有反应之类。
丫鬟道:“慧娘子喝药也痛快,每次给了她药,虽起初嫌热,但一会儿看的时候,已经喝光了。我还诧异呢,她喝的好快。”
小甘听了这句,心头咯噔了声。转头望着丫鬟:“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亲眼看见她喝药?”
丫鬟微怔,继而惶恐:“我、我确实没有在跟前,因为每次慧娘子都说要凉一凉,我自然不能紧盯着,就去做别的了。姑娘,下次我盯着就是了。”
小甘眉头深锁,想了想,摇头道:“不,你不用盯着。”
眼见到了中午,丫鬟又捧了药来给慧娘喝,慧娘依旧说是热,叫丫鬟自去先忙,喝完了叫她。
丫头答应着出了门,慧娘子见她走了,便端了药,看了会儿,便走到那靠墙边儿的大花瓶边,将药汁倒了进去。
她看着空了药碗,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要把碗放回桌上,谁知却见小甘跟那丫鬟站在门口上,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慧娘大惊,手一抖,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丫鬟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碗收拾了去。
慧娘面如土色,不敢抬头。
小甘也不问,只等丫鬟弄完了,她才道:“难道,娘子是觉着,永安侯开的药有毒,是要害你吗?”
“不不!”慧娘赶紧否认:“怎么可能!我若那么想,就是不知好歹的畜生,要天打雷劈了。”
“既然是好的,为什么不喝?你可知道,永安侯临行前最牵挂的就是你的身体,她还怀疑是她医术不精,你才没有起色的。离开前千万叮嘱我,让我好生照看,不行的话,就把去了威远的张太医叫回来给你看。”
“不……”慧娘鼻子一酸,泪顿时涌了出来。
之前小甘想起杨仪说,慧娘的身体没大有起色,杨仪是个没歪心的人,只自责是不是自己诊脉有差,开药不对等等。
可小甘心思活络,问了丫头几句话,立刻发现了不对。
果真抓了个“现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慧娘子咬着唇,啜泣了片刻,终于说道:“我这种人,不配永安侯给我操心,我也不配当决明的娘,活着也是给他丢脸,不如我去了……倒是干净。”
“你这是什么话?!”小甘震惊。
慧娘道:“姑娘,你不知道……”她用帕子捂着脸:“先前我……”
她哽咽了会儿,强忍着:“我早就不想活着了,只是舍不得决明,我若没了,他怎么活?所以死活赖着这口气,幸而遇到了永安侯……她是个绝世的好人,难得决明都喜欢她,我知道决明跟着她一定不差,至少,比有我这样的娘……”
小甘听到这里,便道:“你又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话要是给决明听见他该多难受?永安侯确实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决明的母亲只有一个啊,就是你呀。”
慧娘捂着脸:“我不配。”
小甘的眼睛红了:“你为什么不配?我知道你先前不得已做的事,你也不用难以启齿。但是永安侯说的话难道你忘了?你只是想养活决明而已,一个当娘的,费尽心思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活着,有什么错儿?你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慧娘低着头:“可我做的是见不得人的……”
小甘屏住呼吸,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么?”
慧娘疑惑。她知道小甘是杨仪的丫鬟,但嫁的是薛督军身边的武官,虽在杨仪跟前是丫鬟,却是正经的武官夫人。如今听小甘说这话,却不懂。
小甘便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慧娘,将家里蒙难,进了教坊,身不由己……乃至跟了杨仪,却又差点自寻短见等等曲折都说了。
慧娘万万想不到,这看着如此可爱可敬的女孩子,竟也有一把血泪的经过。
她呆怔:“姑娘……”
小甘道:“当时我以为我们姑娘不要我的时候,我也是如你这样,毫无活着的意愿,还好天可怜见,把我拉了回来,若当时活不了,哪里会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