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杨甯进门后,先看过了杨登的情形。
昨晚上杨登发热,蔡太医已经给开了药,亲自喂了服下。
方才杨仪过来,也已经给诊了脉。
虽说昨夜救的及时,但毕竟是热身子浸了凉水,加上杨登似乎也喝了不少酒,竟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父亲是怎么了,”杨甯皱着眉,眼角闪烁泪光:“好好地为何会落水。”
杨仪道:“我正也要问你。”
“问我?”杨甯有些诧异,看向杨仪:“姐姐为何要问我?我是早上才听人报信,急急地就同王爷过来探望了。”
“当然要问你,”杨仪冷然望着她:“昨日我离开的时候,父亲还好好地,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在大晚上喝的烂醉,还落了水?在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用说不知道,你不说,父亲醒来后我自会再问他。”
杨甯道:“姐姐,别用这种兴师问罪的口吻,父亲之所以喝醉的缘故,你还不知道么?自然是因为母亲遇刺,又病的不起,小郡主也不知下落……他心里苦闷、借酒浇愁也是有的。昨夜在王府,我也劝过他,叫他凡事往好的去想。他本来答应了留在王府陪着母亲,谁知后脚竟自己出了门。我以为他担心杨府如何,倒也罢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的回答,也算是无懈可击、合情合理了。要不是杨仪自忖对她有“成见”,只怕就信了。
“要只为昨日遇刺的事情,父亲绝不会做如此退缩之举,他担得起。”杨仪仍死死地盯着杨甯:“必定是在俞巡检跟我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杨登虽然性子温吞,但关键时候并不含糊,比如之前发现陈府鼠疫,义无反顾烧尸拦阻,就算是顾莜遇刺,他也立刻赶到,在顾莜身边照料,嘘寒问暖,哪里有半点畏惧退缩?
虽然俞星臣说是失足落水,杨仪也是这么说的。但杨仪心里清楚,对杨登而言,烂醉已是极反常了,再落水?未免过于巧合。
只有一个解释,有什么促使杨登一时想不开。
杨甯抿了抿唇,声音带了点激愤:“那你觉着是什么?或者在你眼中,我是十恶不赦冷血无情的畜生,是我逼了父亲如此?”
杨仪倒是没这么想。杨甯跟她“道不同”,也确实不择手段,但是逼死杨登?她还不至于如此。
“我只想知道真相。”杨仪道。
“真相?”杨甯冷笑:“真相就是……俞巡检昨日到王府指责,说那刺客是冲着母亲去的,紫敏郡主只是被无辜牵连等话。本来父亲并未多心,可被俞巡检一说,他未免就多想了。倘若小郡主因而有个闪失,只怕皇上会怪罪下来,万一祸及杨家……大概父亲是想到这个,所以才一时郁结买醉。”
杨甯说着看向杨登,眼中透出愧疚之意:“不过,我确实有错,我错在满心都在母亲身上,疏忽了父亲,没有叫人跟着他,没有拦住他出王府……差点生出不测,倘若真的没救回来,我、我可怎么是好……”
她的眼中泪光闪烁,说完后,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肩头一沉,杨甯跪在床边,她伏在杨登身旁,无声地哭了起来。
杨仪在旁看着,心中一阵恍惚。
她看不出杨甯有任何作假之意,杨甯的语气,她的泪,乃至此刻的隐忍哽咽,都是真真切切的。
真切到甚至让杨仪的鼻子也开始发酸,无法按捺地感同深受、伤心起来。
难道她真的多心了,事实只是如此?毕竟杨甯不至于害杨登……但……
她又觉着这其中有一点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榻上的杨登手指动了动:“小蝶……”
杨甯一怔,抬头:“父亲?”
杨仪也忙靠近,却见杨登的双眼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目光涣散,似乎看不清眼前所见,直到望见杨仪的时候:“小蝶,”他叫了起来,一把抓住杨仪:“别走!”
杨仪愕然:“父亲!”
杨甯此刻也明白了杨登叫的是谁,脸上还挂着泪,脸色却俨然冷了几分。
杨仪唤了几声,杨登似乎清醒过来,他喃喃道:“是、仪儿?”
“父亲,是我。你觉着如何?”杨仪竭力握住杨登的手。
杨登直直地望着她:“仪儿、仪儿……我对不住你……”
杨仪微怔:“父亲、你在说什么……”
“父亲,好好地怎么竟落了水?”杨甯开了口,关切地望着杨登:“可知都把我们吓坏了?我没敢告诉母亲,不然的话,她肯定是要亲自过来的。”
杨登好似没反应过来,又看了杨甯半晌,才道:“甯儿。”
杨甯眼中的泪渍还没有干:“是我啊,父亲。”她勉强一笑,泪却又坠了下来:“母亲还没好,父亲可要保重才是,怎么竟然……要真有个万一,让我们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