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出现在酒楼上那一行茶水写的字,他突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一封战书。
太医院。
林琅瞪着杨仪,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方才她说了什么。
杨仪见林院首仿佛没有反应,便上前一步:“大人,此事不能再拖延了!鼠疫从感染到病发,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大概四五天也有。如今陈少戒都已经身亡……陈府之中染了此病的不少,所以我父亲才宁肯把自己陷在里头也没让陈家的人出来,如今小公爷也在府里……但如果只有陈府如此,却是京城跟天下之幸,怕就怕……大人!要尽快处置!”她不禁提高了声音。
林琅猛然一颤,咽了口唾沫,问道:“杨登确认,是鼠疫吗?你是否也看过了患者?”
杨仪见他竟不信,忙道:“我并不曾见,但是父亲宁肯火烧陈少戒的尸首,这般孤注一掷……大人,这还用质疑吗?”
林琅听她不曾见过,似乎松了口气:“杨仪,你也知道这若是真,可是惊天的事,万一弄错了,更不是好玩的。”
“不会弄错!”杨仪着急:“我岂会在这件事上玩笑?”
林琅斟酌,摇头道:“这种事若不加确认而传扬出去,自然弄得人心惶惶,天下大乱,何况就算是要着手处理,也至少要三个以上的太医查看,以保无误,如今只有杨登一个……不符合太医院做事规矩。”
“现在还要什么规矩,就要大难临头了!”杨仪口不择言。
林琅色变:“杨仪!休要胡说!你可知这话若传到皇上耳中,你我才是真的大难临头。”
杨仪听他提到皇帝,若有所思。
她平静下来:“我知道了,林大人是害怕皇上迁怒吧。”
林琅道:“这只是谨慎的说法!”
事实上确实如此,冷不丁去跟皇帝说有鼠疫,是真的还罢了,万一有个误会……这不是妥妥地欺君之罪。
杨仪盯着他:“那好,我……我愿意去面圣。”
林琅一震:“你别胡闹,别以为皇上偏青眼于你,你就……皇上再偏宠也有个度,这可是会让举国大乱的祸事!”
杨仪吁了口气:“林大人也知道会举国大乱?你还袖手旁观?我倒是宁肯这是虚惊一场……”她说完后,转身往外。
林琅叫道:“杨仪!你去哪儿。”
“面圣!”杨仪头也不回,扔下这句。
她出了太医院正堂,门口上已经聚集了几个太医,原来是有人听说了杨登在陈府所作所为,都不解如何,想来问问杨仪。
却隐约听她在厅内跟林琅“争执”,一时都不敢上前。
见她出来,大家忙围住了:“杨侍医,出了何事了?”
杨仪环顾众人,她本来不想说,但心中却有一股气:“诸公只管去问林大人吧!若是医者……没有在危难将临之时挺身而出的勇气,又算什么医者!有什么面目面对太医院后的先医三神,药王神农!”
太医院之后,有先医庙,供奉的是伏羲,神农,黄帝三神塑像。
尤其是神农氏,为古之药王,因他为天下万民以身试药,尝百草之毒而身故,万世称颂。
众太医愕然,杨仪抛下众人快步向内苑方向而去。
政明殿。
几个内侍站在殿外,看到杨仪匆匆而来,都觉诧异。
毕竟皇帝并没有旨意宣召,忙拦住她:“杨侍医,何事?”
杨仪道:“有天大的事要面禀皇上,请通传一声。”
内侍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入内,不多会儿出来,笑道:“皇上正高兴呢,杨侍医请。”
杨仪迈步进门,就听到里间响起几声笑。
她疾步向前,见皇帝站在里间,正向着她招手:“你来的正好,过来看看稀奇……”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调儿稍有古怪。
杨仪莫名,抬头,才见皇帝面前挂着个金丝笼,里头有一只凤头鹦哥,正在鹦鹉学舌。
皇帝跟魏明都是满脸笑,显然心情不错。
这果然不是个好时机。但杨仪已经没了退路,她并未上前,而是直接俯身说道:“皇上恕罪,臣有要紧事要面禀!”
皇帝一愣,扭头看向她:“什么事?”嗤地一笑:“是因为杨登失心疯的事?你莫非想来跟朕求情?”
原来杨登在陈府那些行事,皇帝竟也知道了。
杨仪听见“失心疯”三个字,心知不好,这传信的人显然不知详细根由,皇帝大概只听了个大概。
杨仪道:“皇上恕罪,臣并非求情,臣父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其不得已原因的……”
还没说完,皇帝便皱起眉头:“还说不是求情。哼,什么原因,把人家儿子的尸身都烧了?又说什么谋逆……这也是一个太医能干出来的!真是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