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薛放还叮嘱:“你抱紧些,别怕勒着我,黑灯瞎火,我怕你掉下去。”
杨仪忍笑,往他背上又爬了爬,脸已经靠到他的颈间去了,歪头在他耳畔低声道:“行了吧?”
薛放先是感觉她贴着自己,真真熨帖万分。
又感觉她在耳朵边儿上吐气如兰,满意:“这还差不多。”
起身,稳稳地背着她往前。
老夫人房中。
任秀才跟齐夫人跪在地上:“母亲!”
虽然老太太的样貌并没有大变,但因为服了药,止住了心火跟惊抽,她的脸容前所未有的显出了几分安详。
老夫人坐在床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媳妇:“我……心里突然清醒明白了好些,只是又担心到底会明白多久……所以先把你们叫来,说几句话。”
任秀才道:“母亲请说。”
老夫人问道:“菁菁跟君君……到底去了哪里?”
任秀才脸色立变:“先前、已经说了是……”
老夫人慢慢道:“我当时虽然相信了是送给了亲戚家里,但是……为什么要送那么远的亲戚,我们家里难道就真养不起两个孩子了?说实话。”
任秀才低着头,沉默。老夫人提高声音:“说实话!”
“母亲,”任秀才伏身:“陆神官、神官算到……说那两个孩子冲撞了母亲,所以我、我……”
老夫人的眼皮在跳:“你怎样?”
“我就……效仿古人,将两个孽子处置了……”
“什么古人?怎么处置?”
任秀才无路可退,道:“儿子已经将他们杀了!”
“杀……”
老夫人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齐夫人抬头:“事到如今了,为什么还要瞒着?有什么可瞒着的?”
她扭头看向老夫人:“老太太,不是杀了,是……因为陆神官说只有小儿之命可以填补老夫人的阳寿,所以才杀了,又取了他们的……给老太太吃了。”
“刁妇!”任秀才拦了几次,齐夫人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任秀才怒道:“你也是反了吗!”
齐夫人呵呵笑了几声:“我一向三从四德,不敢忤逆夫君的意思,你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况你满口的孝道,我不从,就是不孝,你就要休了我,要是我离开了家里,谁来护着康儿?我自然不敢丝毫忤逆……一步一步到了现在的地步。”
任秀才道:“你说够了!”
“没有呢,”齐夫人的眼神有点恍惚,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护着康儿,可后来你分明也对康儿起了杀心,我却还是不敢出声,我想……我不是为了康儿,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怕被休,我怕不孝,甚至比怕死还怕的厉害,我是昏了头了,什么反不反,我不知道……”
她喃喃自语,仿佛也有些神智失常。
任秀才怔怔地望着她,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坐在原地,如泥胎木塑。
“母亲……”任秀才跪地向前,恳切道:“母亲,儿子只是想要救母亲,不得不如此。”
“你想救我?”老太太的眼珠一寸寸挪动。
任秀才道:“父亲从小教导,一定要事亲至孝。儿子不过是身体力行。”
“你杀了我的孙子孙女、给我……你……”老太太张开那爪子般的手,狠狠地抓向任秀才头上:“你这邪魔,你这没有人心的邪魔!”
她先前病了,后来在无知之中吃下孙子的肉,起初以为是神官赐予的灵药,确实好过一阵。
但很快,神智开始失常。
她本就笃信神官,神智不清后,就感觉有邪魔想要侵害任家的人,恰好那时候君君不见了,这更让老太太深信不疑。
晚上,她会悄悄跑出来,在府里走来走去的夜游,她自以为是护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却不知,她骇人的样子,给康儿看见,以为是螳螂妖怪!
她更加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会为了什么孝行,做了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什么邪魔外道,原来……果真是有邪魔,邪魔却是她愚不可及的亲生骨肉。
指甲划过脸上,顿时出现血痕,任秀才疼的叫道:“母亲!”
老太太打了几下,突然身子又开始抽搐……薛放在门口看见:“快拉住她!”
不料老夫人盯着面前的任秀才,厉声叫道:“邪魔,邪魔!我杀了你!”她猛地扑上前,张嘴在任秀才脖子上咬落。
任秀才惨叫,士兵们上前要拉开任老夫人,她的力气却竟极大,一时拉不开。任秀才颈间血肉模糊,鲜血如泉涌一般。
齐夫人在旁看着,竟无动于衷,反而哈哈大笑:“好好,终于除掉了!终于……”
杨仪要往前,薛放拉住她退出门口:“不用去管。别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