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动手的那次,是她上前调笑,被他恼羞成怒推了一把。
那一推靠近她胸前的伤。
而在那一刹那,他的眼中透出真切的后悔,似乎担心真的推伤了她。
霜尺曾在风月场内打滚,自然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渐渐地她发现,顾瑞河确实并没有想要为难她的意思。
比如伺候自己的那些丫鬟婆子,都极和气,若不是顾瑞河特意交代,他们岂会如此。
比如吃穿用度等等,比当初她“自立门户”之时更好上数倍。
最重要的,那顾瑞河那看似冷淡的壳子底下,却有藏不住的、偶尔会浮出水面的关心。
而从青年时不时盯着自己发怔的目光、以及那被自己发现后仓促回避的神情,霜尺看出他的心意。
不过,霜尺可没有那么单纯。
在察觉顾瑞河对自己的心思后,她反而更讨厌他,觉着他不过是外面正经而内心下作的好色之徒。
原来……如此费尽心思“救出”自己,竟是为了贪图她的身子。
男人都不过如此,像是闻北蓟那样对于女色纯属好奇、没什么兴趣的,才是异类。
不过,霜尺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的那点私心打算,成了改变两个人关系的契机。
小厮抓了药回来,煎了给霜尺服用。
杨仪又给霜尺针灸了一番,到了子时左右,高热逐渐退了下去。
霜尺的脸色重新安详了下来。
薛放耐不住,说道:“叫他们看着,你先睡会儿。今儿忙了一整天,再不睡可熬不住。”
顾瑞河忙道:“有干净的东屋,杨侍医歇会儿吧,横竖就劳烦您,今晚上千万别走。”
杨仪道:“这是自然。不必担心。”她迈步要走,又止步,从搭帕里找出两颗丸药:“大公子身上的伤也没来得及料理吧,倒是不可轻视,这两颗黎洞丸是去瘀生新的,又能止痛调气,你先服了吧,免得血气阻滞不利于体。”
顾瑞河双手接过来:“多谢。”
“有什么事可叫我。”杨仪又吩咐。
说完后她看了看薛放:“你来。”两人进了东屋。
杨仪确实累了,走到床边上,挨着床,刚要倒下,又招呼薛放:“这里只一张床,你也……”
薛放才挨到她身旁,杨仪立即靠过来。
她嘴里喃喃:“咱们一起睡,只是……你可别胡……”
话没有说完,杨仪已经合了眼皮。
她靠在薛放肩头,竟是昏睡过去。
薛放本来想给她倒一杯水喝,见状只得作罢。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自己换了个姿势,一举一动,尽量放轻。
可他一只手动,到底不便。
薛放看看杨仪,又看看自己吊着的右手,犹豫半晌,终于将系在颈间的布带解开。
右手臂一沉,薛放深深呼吸,试着运动……五指随着他的心意,慢慢地有要张开之意。
薛放一笑。
其实从海州往回的路上,那夜他纠缠杨仪、情动至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手臂的异样,不过他没有声张。
毕竟被她关怀备至的感觉实在太叫他受用,何况这手虽说能动,可也不能任意而为,倒先不用张扬。
所以薛放不说,只暗中自己时不时地试着活动,他想要悄悄地恢复过来后,再给杨仪一个惊喜。
之前杨仪问他在家里吃饭是谁喂,除了她,他哪里肯让别的人这么做?
要么是用左手,要么是试着用右臂,只是右手到底还不能利索,只勉强抬一会儿就累的麻了。
他心里有数,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慢慢恢复而已。
此刻,薛放撤了布带,试着用双手绕过杨仪,缓缓把她环抱入怀中。
他不敢倒下,怕自己力有不逮,万一弄巧成拙惊醒了她呢。
杨仪本就是个浅眠的人,此刻闭眼就睡,只不过是因为过于劳神,身体撑不住了才如此。
若又惊动反而不妙,倒不如就这么坐着让她多睡会儿。
薛放抱了一会儿,看她再自己怀中恬静的睡容,忽地想到杨仪之前摸自己的肚子问吃饱没有。
当时他的反应有点怪,可并没有说。
因为他突然想起久违的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生母还在的时候,在他极小之时,因也担心他有没有吃饱,曾经就这么半是戏谑地摸摸他的小肚子,想看看小肚子鼓不鼓。
他几乎把这件事都淡忘了……
直到今晚上,有一个女子,做了同样的动作。
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又成了当年那个弱小的孩子,被人那么全心全意的关怀疼爱着。
眼圈微微红,薛放细看杨仪朦胧的眉眼,他没法按捺心里的爱意,忍不住垂首,在她鬓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别的地方他却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