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31)
苏承却将头埋得越低,他若抬起头,怕是会哭的。
阿寻最讨厌他哭了不是,最讨厌他了不是。
陆敬寻只得远远望着他,良久之后将元隐他们叫了进来。
苏承见到元隐时,朝他轻轻一笑,张了张嘴,心念道:师父。
反倒是元隐,见着他忽然便落了泪,扑过来将他搂住,一阵自责愧疚唤他承儿。
应容天亦是愧疚,缓缓走进房门去看苏承,不远处的苏承不过是淡然望了他一眼。
这便是痴儿的原谅了。
仔细想来,应容天担心燕王对师父不利是善意,苏承并不怪他,只是也并不想再多交流。
“……那个恶人!”元隐捧着苏承的脸,红着眼眶轻轻皱眉。
站在远处的陆敬寻忍了许久,终上前问道:“如何?”
元隐却是一言不发,隐忍的轻抚苏承脸颊。
无法了么?承儿将无法再开口了么?
那日他拼死唤出最后一句便是陆敬寻的名,可他依旧松开了他,狠心离去……
如何能不恨,怎么能不怨,更多的情意爱慕也终将在那一刻尽数化为乌有,灰烬般随着那滴泪落入尘土。
苏承早已习惯,行至桌案前俯身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师父不哭,承儿没事,不疼。
早就不疼了,好似那日是为了要他的命,喉咙却不及胸口疼,他扛住了,活过来了。
“承儿,给师父多些时日,相信师父……”元隐泪目看着那娟秀的字迹,抬起头那痴儿竟还安慰似的冲他一笑。
苏承动了动嘴唇,道:好。
他侧首看着陆敬寻,眼眸明亮却失了那份生气。他将匕首收入刀鞘,走向陆敬寻双手递还给他。
陆敬寻微微垂首,那痴儿依旧是不抬头,让他堪堪能看清那粒殷红的泪痣,粉白如玉琢的秀气鼻尖。
“承儿……”他往前一步,柔声却无底气,“不必还我,拿着吧……承儿,你看看我,抬起头……”
苏承蓦地转身,将匕首放在了桌案上,压在他对阿重所吩咐的布局图纸上。
他背对着陆敬寻,决心不去看,狠心不理会,可在他身侧的元隐却清楚看到他眼里蓄起的泪。
这痴儿抿着唇,无法言说他的委屈,他的愤恨,他的不解,他的不满。
元隐心疼的走过去,就见他几乎克制不住双肩的颤抖,满脸泪水,薄唇微动:让,他,走。
第20章
陆敬寻不能离开太久,硬是不要脸立在苏承房门前守到天空灰蒙,才驾着马飞奔离去。
那柄青玉匕首他未带走,苏承无奈将其收回,与香囊一齐放在布袋中。
五日之后,乐朔传来捷报,七日之后,燕王乘胜追击退敌数万。
元隐来到时就见这痴儿正收拾着包袱,他上前牵起苏承的手,见那铜钱还在他腕上,便问:“承儿想去哪儿?师父随你一起去。”
言罢,苏承望了一眼应容天,苦笑摇头。
元隐瞪着眼,冲应容天骂道:“混账!还不过来同承儿道歉!”
应容天乖乖走来,俯身以示歉意,拱手道:“望师弟恕罪,是师兄不懂事,是师兄不该,是师兄错……”
苏承摆摆手,将人扶起,又退回来几步。
“承儿。”元隐道,“安心跟着师父走罢,若是喜欢清净,随师父上青山观去可好?”
苏承也不知何去何从,望了望元隐,又小心翼翼看着应容天。
他痴傻无家,如今还成了哑巴,眼前便是唯一的去处了。
一行人寻了架马车,阿重受命保护苏承,一看连忙跑来。
“苏公子!不成不成!您去哪儿啊?”阿重跑来却被应容天拦下,他伸长脖子嚷嚷着,“苏公子别走!别走啊!你一走了王爷可如何是好啊!”
应容天踹了他一脚,这嚷得活像他家师弟抛弃了他家糟糠王爷。
于是乎二人便打了起来,应容天一支长匕首竟能与阿重打个平,苏承连忙上前去劝,说是劝,他下了车只是冲过来他们便停了手。
阿重眼疾手快,从衣兜中摸出笔墨纸砚,苏承无奈接过,道:你且回吧,无事。
“您还回来么?”阿重问道,“若王爷问起,属下该如何答?您去了哪儿?”
苏承又写道:这些日,多谢,请回。
而后,他朝阿重一笑,转身回了马车上。
青山观主道观位于乐朔西南,他们一路南下,江南风景依旧。
原是一路悠闲,苏承也同元隐玩闹起来,二人对坐玩着翻花绳,直到行驶的马匹忽然一阵长鸣,猛然颠簸狂乱地往前冲去。
“怎么了?”应容天撩起竹帘,只见那车夫胸口中箭直挺挺地栽倒落车。他暗骂一声,连忙上前牵住缰绳。
然马儿受了惊吓,在山路上疯狂乱窜,马车之后流矢飞掠,竟是有人在后边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