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20)
为了你,我愿背弃我的皇兄,这还不够吗?
“苏解,是你么?”他声音轻颤,搂得怀里人更紧,“我会好好护着你,说啊,是你么?”
听了这番话,这痴儿更能明白何为不能相提并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是苏承,我是苏承啊……”
他只是个痴儿啊。
之后,陆敬寻一言不发下了马车,苏承神情木讷的躺倒,两行清泪顺着眼尾滑落,落在藕色被褥上晕出一处圆。
马车连续行走几个日夜,偶尔停下暂歇片刻,给马儿喂食粮草后又匆匆赶路。
车厢内的痴儿愈发缄默,有侍卫撩开帘子询问可有需要,他不过抬起眼眸呆呆地望着人,好似彻底傻了。
他们一路向北,那日在草原上暂时歇脚,有人给苏承送来一碗肉香十足的骨汤。
吃了肉喝了汤,苏承如同往常倚靠着软垫愣神,却发觉愈来愈不对劲。
陆敬寻刚狩猎归来,冲入帘帐后,看到的便是苏承双眼迷离的模样。
“谁给你送的这碗鹿肉!”
苏承不敢唤他名,抬眸一颦,翻滚得腰带松散,露出的春光比那藕色被褥更是粉润。
他就这么看着陆敬寻脸色阴沉转身离去,而后传来一声怒吼:“滚去找大夫!”
鹿肉性烈,这侍卫们在漠北最是常吃,可苏承却遭了罪,更何况还是带着筋骨血水的。
茫茫草原最难寻大夫,苏承恍惚中听见陆敬寻说罢了,继续赶路,随即这车厢又左右晃起来。
陆敬寻骑着马,靠着马车窗口前行,等了许久也不见那痴儿叫他。
撩起帘子往里望了望,只见苏承缩成一团,簌簌发抖,模样怪可怜的。
他们之间许久未说话了。
猜疑,戒备,在陆敬寻心中放不下。可眼前这人无论模样,笑容,都是个痴儿。
痴儿如何能通敌?可皇帝不信,他房中书信又并未能查证被人污蔑。
苏承恍惚中只觉几口凉水缓缓入口,清凉得舒服,却无力睁眼,沉沉睡去了。
醒来后,身边无人。他身体无恙,又是十日赶路,他们终于到了。
燕王奉命管辖着漠北三十五个州城,以其中最繁华的都城宁城为首,燕王府便坐落于其中。
大漠风光无限美好,可自古以来便是战乱不止,更在乐朔皇帝打破休战文书之后,混战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苏承被人安置在一方别院,几日不见陆敬寻身影,听说是马不停蹄赶往交战城池亲身退敌去了。
这儿的侍从们不认得苏承,更不懂他是个贼人之子,待他如贵客。
厨房的老嬷嬷看他漂亮乖巧,更是常做些甜糕零嘴逗他吃。
已是过去快十日,苏承忍不住问那老嬷嬷,道:“阿寻在战场上,如何了?”
老嬷嬷正擀着面,一听就乐呵呵道:“听闻打了胜战,就快回来了!这不,老奴正准备着王爷最爱的葱香面,保准王爷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苏承慢慢露出笑意,想了想,羞着脸问:“老人家,能教教我么?”
老嬷嬷惊喜道:“成!”
这痴儿认真极了,和的面团光滑细腻尽管将小脸弄成了花猫,又一丝不苟地择着葱尾,面条下锅和快出锅时一脸忐忑不安地抱着手在灶台前等。
“小公子是和王爷在哪儿相识的?”老嬷嬷问道,“怎想着要为王爷亲手做碗面啊?”
苏承许久不作答,想起了从前不禁弯起嘴角,他轻声道:“相识很久很久,不记得如何相识的。”
老嬷嬷慈爱的一笑:“那关系可好哩!王爷知道小公子亲手给他煮面定是高兴的!”
听着这话,苏承的笑意渐渐褪去,他抿了抿唇,紧张道:“老人家,可否不告知阿寻,是我煮的面?”
午后,燕王府正门口一阵热闹,百姓们从城门口欢庆着军队凯旋,远远便能瞧见两列骏马由人们拥簇着缓缓行来。
燕王为首,一身玄铁甲胄,腰配长刀,威风凛凛。
苏承挤在人群中,仰着头努力张望,见那人身上无伤,腰背挺直,才放下心中沉甸甸的担忧,露出笑容,转身离去。
而陆敬寻余光一瞥,还以为是错觉,恍惚中回到那年皇城楼下,看到那不过十岁的小痴儿抱着花枝冲他挥手。
“苏承——”他高声唤道。
可那人已隐没在人群中,连一抹衣袍的粉白都不见了踪影。
陆敬寻冲入燕王府,老嬷嬷在门口侯着,他忙问道:“苏承呢?他可曾出过门?”
“不曾,苏公子一直在院中。”老嬷嬷摇头。
陆敬寻皱眉,顾不上沐浴更衣跑向那方别院,见到那痴儿坐在院中石桌前,翻着几本书卷。
他闻声侧首看来,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