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季妄言的喜欢就能弥补得了的。
“送我回烟家吧。”烟楣说:“我不想在北典府司待着了。”
她已经在尽量冷静一点了,但还是没办法再回去,若无其事的在大殿中等待季妄言回来。
她想逃离这里,离北典府司远一点,假装自己没见到过长乐。
左侍卫长不会拒绝她说的任何吩咐,因为季妄言走之前将他留下时,与他说的是:听烟楣的吩咐。
左侍卫长便道:“是,属下送您回去。”
左侍卫长是六品,烟楣是八品,但他自称“属下”。
烟楣想,这也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季妄言。
她揉了揉眼,压下了眼底里的酸涩。
左侍卫长很快就送她回了烟府。
远远瞧见了烟府的朱檐碧瓦,烟楣一路酸涩、沉重的心思终于好了些。
他们自后门而入,左侍卫长与她道:“属下在烟府后门处等您,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叫属下。”
烟楣勉强与他寒暄了片刻,便回了新雨院。
她回来时悄无声息,谁都没惊动,只自己回了厢房内,洗漱沐浴过后,卷着被子在塌上躺下了。
期间周姨娘来看了烟楣,见烟楣休息了,便没进来打扰,只是在出了新雨院后,又唤来了小丫鬟,叫人甜水巷,给周家的人送些补品。
虽说他们家姑娘现在身份不一般了,但是周姨娘也没有毁婚约的意思。
一是因着周行止是个有本事的,二是因为周行止欠她的恩。
她早与周行止、还有她的老姐妹说好了,他们家姑娘嫁过去,三年无所出方可纳妾。
周行止虽傲气,但却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这样的好人家,上哪儿找?
她现在瞧什么都是花团锦簇,哪知道,那花团之下,是腐败枯朽的花根。
周姨娘差遣的丫鬟将补品送到甜水巷的时候,周行止恰好在家中。
他的家一共只有三个厢房,一个给母亲睡,一个他睡,另一个是膳房,母亲常年卧床,他则来写时文。
时文,便是将大奉中发生的事情整理成文章,加入自己的观点,编写而成的,有些时文写得好,会被很多人抄写,然后售卖,期间还可加一些诗词。
周行止便靠着售卖时文赚些银两,他有才学,能卖上价格,平日里这些时文他信手拈来,但今日却怎么都写不下去,他的脑子里都是那一日,烟楣被太子摁在马上亲吻时的场景。
一种屈辱在他的胸腔中暴起,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横冲直撞,几日过去,他每每想到那画面,都觉得胸口刺痛,双目泛红。
他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劣质的墨水在粗粝的纸张上落下,晕染出一个个圆点。
在隔壁厢房内,周母和那丫鬟在寒暄,破旧的木板拦不住声音,周行止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他再也隐忍不住,将那木质的糙狼毫笔在纸面上重重擦过,无声的发泄他的愤怒。
烟楣是他的未婚妻!
但是,烟楣却和太子殿下搞在了一起。
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烟楣就是跟太子在一起了之后,才和他提的解除婚约。
烟楣又是何时与他提的解除婚约呢?
在——在那辆马车上。
周行止的脑海中精光一闪。
那辆马车,他一直以为是长乐郡主的马车,但是现在看来——
周行止的牙关都咬的咯咯响。
那是太子的马车!
他,他竟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如此折辱过!
烟楣为什么背叛他?
为了权势,为了银钱,为了女官?
是了,太子能给烟楣的,他根本给不了,太子是何等身份,随口就能点烟楣为八品通事舍人,他现在却都没有官职在身。
开裂的木质毛笔将纸张洇透,扯开,周行止将笔掷在地上,面色涨得通红。
烟楣、烟楣!
他迟早会让烟楣后悔的!
一个通事舍人算得了什么?
未婚苟.且,想来那太子也并没有真的将烟楣放在心上,烟楣那等出身,又怎么可能入太子的后宫呢?
不过是一时玩物罢了。
待到太子新鲜劲儿过去,烟楣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但他不一样。
他迟早会入主朝堂,他会成为朝臣重臣,迟早有一天,他会将烟楣给他的屈辱,百倍还回去!
周行止听着隔壁的丫鬟离开后,沉默的捡起了毛笔。
他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