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起来,万种风情皆凝于眼尾,金光穿过一簇簇针状的碧绿枝叶,细碎的落在她的脸上,浮光掠过,如静影沉璧。
季妄言晃了一瞬的神,然后才道:“秦家,漠北秦家的贪污案,很有意思的一个案件。”
烟楣对朝中之事都不了解,但是听说过漠北秦家的威名,大奉四面环敌,所以四面都由朝中名将把守,漠北秦家,东倭萧侯,西蛮裴氏,南陈侯府,都是名将。
其中漠北萧家是历经三朝的老将,她虽未闺阁之女,但也听过许多。
“如何有意思?”她凑过来问。
她凑过来时,粉嫩嫩的唇瓣还向上勾着,季妄言瞧见她唇瓣上一片水色,瞧着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烟楣应当是用紫罗兰花瓣,与蜜露做成的。
又甜又嫩。
“漠北秦家嫡子,秦七夜,少年成名,在漠北已是一代小将了,成为名将指日可待。”季妄言有意告知她一些朝堂内幕,他的小狸奴一门心思要当女官,对朝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行。
他道:“他此番进京,是因为漠北的军饷被贪污的厉害,从京城到漠北,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人,一趟军饷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层层剥削而下,迟早会出问题。”
“大奉这么多年一直繁荣昌盛,威震四海,没有战争,朝堂中的人胆子越来越大,贪欲越来越难以满足,武器、粮草物资这方面,一直都在被克扣。”
其中以世家门阀之人下手最多,这些门阀日益壮大,如同蛀虫一般,一直在啃噬大奉的血肉。
这件事,朝堂内的人其实都清楚,但是没到出事的时候,所以那群人都学不会收敛。
只有闹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杀几个人,见一些血,才能使风气为之一肃。
不过季妄言心里清楚,贪污受贿这四个字是永远杀不完的,只能说杀一茬儿罢了,迟早,还会长出下一茬儿的。
“一直在被克扣,那会克扣多少呢?”烟楣问。
她对这些毫无所知。
“大奉兵马强盛,光是兵力人数,便有近十万。”季妄言道:“老兵赡养,兵马粮草不提,单说这些在边疆戍戎的将领一年的吃穿,便要有百万两,大奉每年的税收都在养这些兵,但是真正到他们手上的,不过四成左右。”
季妄言说到此处是,锋锐的丹凤眼中掠过几分讥讽:“盛世必衰,层层剥削罢了。”
顺德帝一心修道,自从十年前就不怎么理会朝政了,左右大奉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根本没什么战事,他一个守城之君,打不出去,干脆便在大奉京城内作威作福算了。
早些年顺德帝修道之前,还广开后宫,三年选两次后宫,那时候后宫的女人多的要命,但他就是生不出什么孩子,满打满算,顺德帝一共只有五个孩子,三个皇子,两个帝姬。
后来顺德帝这身子越来越败,他就转而去修道了,朝中大事一概不理,只偶尔生了大事,过去看一眼,剩下的全凭文武百官互相拉扯。
现在这大奉还没玩完,都要靠下面那些办实事的大臣,和他母后坐镇后宫,但凡这朝中出一个根子不正的贼子,给顺德帝吹一吹耳旁风,大奉都得乱上一乱。
比如去岁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仙的道士,让季妄言想起就心烦。
也就是那道士走得早,否则待到他继位,得把那道士吊起来一刀一刀庖了。
至于后宫出不出祸水倒是不用担心,顺德帝现在那德行,早都幸不了任何女人了。
烟楣听到他说的话,惊的捂住了下半张脸,道:“贪这么多!都有谁贪了呢?”
那岂不是将士们都要吃不饱饭了?
季妄言还待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周行止追过来了。
想到周行止,季妄言心底里涌上一阵烦躁。
他很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个人。
同为男子,他一眼就能勘破周行止的表里不一,和周行止眼底里涌动着的,对烟楣的渴望——那是雄性猎者的本能,在见到烟楣时,任何男人的眼眸里都会绽出光芒来。
那种光芒,不停的刺着季妄言,让季妄言每一刻都会升出几分戾气来。
他不想动用他的权势来碾死周行止,这会让他觉得他赢的很空泛虚假,他分明是靠自身的本事征服烟楣的,是烟楣心甘情愿去拒绝周行止的,而不是他从中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