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丞相和陛下灵魂互换后(65)
魏歆这才明白过来沈慕安的意思,他是要利用沈莲舟的事,把朝中反对自己的人清理出去。
只是……
“陛下已经决心同匈奴开战?”魏歆虽然不大懂军事策略,却也知道两国交战非比寻常,“陛下,容微臣多问一句,此番交战,陛下可有多少把握?”
他旋即又解释道:“对于匈奴这样的豺狼虎豹,不打则已,一旦开战则必须打到取胜为止,否则驱狼不成,必被反咬,后患无穷。”
“白鹭阁给朕的奏报里说了,匈奴单于病重,他膝下诸子皆觊觎大位,”沈慕安道,“这便是他们内部的大患,一旦现任单于病死,草原必将大乱,到那时便是天赐良机。”
“那……”魏歆道,“京城里那一支匈奴使团,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严密监视,必要时作为人质,”沈慕安道,“朕若是没记错,使团里的赫连伦就是匈奴单于的血脉。”
他说到这里,反而镇静地笑了笑:“朕不仅要留着他,朕还要帮他回到匈奴,争抢单于之位,扰乱草原。”
“如此安排的确精妙,”魏歆起身拜道,“此战维系国本,微臣虽为文官,亦愿为陛下尽心竭力。”
“……至于沈莲舟……”沈慕安说了一通布局计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处置此人,“朕会用他的血警告宗室里蠢蠢欲动之人。”
他说罢,望着夜空中高悬的孤月,无端生出几分怅惘。
“……陛下这是?”
沈慕安反倒想起来了苏墨秋,他喃喃道:“太傅,你说岁月和流年,当真会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魏歆下意识地以为沈慕安是在说沈莲舟,于是道:“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微臣以为或许不是他们改头换面,而是暴露了本性和本来面目罢了。”
“人心……”沈慕安轻轻重复着,“这世上最难看透的,非是雾中花、尘间事,而是人心啊。”
“太傅,”沈慕安道,“朕曾有一位故人,他为了走到朕的身边,已经跨出了无数步,可唯独这最关键的一步,朕不好追问,他也没有迈。”
“朕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他,”沈慕安又道,“可是朕现在觉得,朕似乎从未认识过他。”
“陛下……”魏歆似有所感,“陛下,微臣窃以为,想要真的了解一个人,必先知道他的爱恨好恶。”
“爱恨么……”沈慕安摇头,无可奈何道,“朕恰恰不知道他的爱恨喜恶。”
他的脑海中闪过苏墨秋往日的模样,这个人会有笑颜,有愁绪,有不平抑或局促不安,但唯独没有表露过任何好恶。仿佛这尘间的一切对于他而言,从未值得留恋过。
他从前以为沈莲舟亦是这样的人,无喜亦无悲,将所有的心绪悉皆藏于巧妙伪装过后的皮肉之下。
可太极殿上对峙的那一瞬,沈莲舟发疯一般冲着他嘶吼,把昔日那张假面撕得粉碎。沈慕安才得以看清他血淋淋的恨意:源生于骨,犹如钢刀,将往日温风度翩翩的皮囊刺得伤痕累累。
……那么苏墨秋呢?他隐匿在外表之下的又究竟是爱是恨?沈慕安不知道答案。
没有爱恨,没有喜恶,沈慕安就永远不可能掌握住这个人,也永远没有可能让他留在身边。
“……陛下,”魏歆谨慎提醒,“微臣以为,为君者若有爱恨喜恶,则难免会有人以此溜须拍马,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是……太傅的教导,朕一直铭刻在心,不敢遗忘,”沈慕安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
对于成大业者,爱恨喜恶乃是奢念。
魏歆望着沈慕安颀长玉立的身影,暗暗叹了几声,他知道年少之人怎可能轻而易举地舍弃心中所好,不过是竭力隐忍不发罢了。
但是年轻终归是好的,因为总还有可能寻到希望。魏歆有时望着年轻的天子,会想到少年时的自己。
只是时过境迁,他和记忆里的人连一丝希望也无。
“陛下,”苏砚在殿外道,“丞相托我回禀陛下,他去了一趟廷尉府大牢,说是要会一会建宁王。”
“他为何要去……”沈慕安愣了愣,“他要去做什么?”
“他……”苏砚抿了抿唇,“他说他要替陛下铲除隐患,也、也替自己,送故人一程……”
“……什么?”沈慕安猛然回神,“带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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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苏墨秋微怔,“对我而言,这从来不是什么选择。”
“……也对,”沈莲舟道,“我一个将死之人,纠结你的答案也没必要。”
“其实你还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意外了,”沈莲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透明的液体顺脸颊而下,倒像是泪珠一般,“我原以为,你这次来,是送我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