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丞相和陛下灵魂互换后(193)
“苏相还是放下剑吧,”徐定远摊开两手,以示没有携带武器,“倘若我真的相对苏相意图不轨,只靠这把剑,苏相只怕也对付不了我吧?”
“老徐,你、你这是干什么?”管家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有点懵,“你、你别伤害丞相,你……”
“长公主托我给丞相带个话,”徐定远道,“她说她觉得,苏相其实可以跟她合作。”
苏墨秋并没有收剑的意思,孤雪的剑刃反而移到了徐定远的脖子旁:“我凭什么答应她?”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传话的人,这不是我该想的问题,”徐定远道,“长公主的意思是,至少她不会舍得让苏相时不时置身险境。”
“我屡次置身险境拜谁所赐她心里没数吗?”
“好,好,苏相,你别冲着我发火,我只是个来传话的人,”徐定远不慌不忙道,“长公主只是叫我来替她问问苏相,这么多年来,苏相一直洁身自好,从不与人同流合污,也不结党营私,可是做这样的丞相,当真痛快吗?”
徐定远瞥向跪在地上无地自容的管家:“苏相,你睁眼看看他,看看他,一个跟了你这么多年的老管家,仍旧衣着简朴,没收到过旁人一丁点的好处。你凭什么让他为你卖命,凭什么又让他不出卖你啊?”
“世道如此,人心如此,苏相,你懂吗?”徐定远道,“这世上没那么多不求名不求利的大好人,谁不是拖儿带女,谁不是要养家糊口,金银财宝近在咫尺,你却非要人纹丝不动,这不可能,也不现实。人总是要吃饭的,要赚钱的,有一点点私心,有一点点贪欲,这太正常不过了。苏相,你懂么?”
“苏相,你再看看吧,看看这满朝文武,祭坛之上,那么多人口诛笔伐,那么多人人声鼎沸,都是冲着你去的,除了一个同样古板的太傅魏歆,还有几个人帮你说话?连这个跟了你那么多年的老管家,也会出卖你,你觉得真到了危急关头,还有几个人肯真心实意地和你苏墨秋站在一起?”
徐定远说到这里,忽而哂笑道:“……倒也不能说一个人都没有,至少那个白鹭阁副都统墨雪衣,他应该会向着你一点。可是他是什么人啊?他是什么人啊?苏相,你去打听打听,他人缘到底如何?平日里有没有人敢跟他来往?有没有人敢和他做朋友?!”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我在白鹭阁那么多年,这些事我看得最明白,”徐定远又道,“我敢肯定,假以时日倘若墨雪衣因罪下狱,不仅不会有人替他上书辩驳,反而会有一堆人争先恐后地落井下石!苏相,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站得比我们高,看得比我们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你暂时没有经历风雨,那也只是因为你是丞相,你是位极人臣的丞相而已!你若不是丞相,你从一开始就赢不了,齐泓决定杀你的那一刻,你就会死。苏墨秋,这世间有私欲之人多如泥沙,纵你是一道清流,又能如何?”
徐定远话音渐落,苏墨秋反倒没有了一开始的悲与怒,他收了孤雪,忽地仰头大笑起来。
“……苏相你笑什么?”
“我笑你,笑我自己,也笑这世间的所谓清流泥沙,”苏墨秋大笑不止,说话难免也有点呛咳声,他在这一瞬里,忽地想起儿时学过的诗篇,“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他这一开口,不仅管家愣住了,连方才滔滔不绝的徐定远也怔了怔。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苏墨秋含着泪光,在这一瞬似乎看透了古今无限人,也从隽永的诗篇中忽地找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心迹,“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墨雪衣担心出事,方才离开苏墨秋之后便叫了沈慕安来。此刻两人听到帐中声音,墨雪衣急着要提剑救人,沈慕安却拦住了他。
“你刚才说清流泥沙,在我看来,清流也好,泥沙也罢,大江东去,百年之后不过都付与逝水,争论一时成败,没有必要,”苏墨秋道,“你方才说的人心,其实也并不准确,你说的不叫人心,应该叫‘官心’,是为官做宰之人的心。以少数代表多数,以官吏代表万民,徐大人的眼界是否有些狭隘?”
“或者我换一句话说,是不是在徐大人眼里,这些人,都已经不算是‘人’了呢?”
“大江东去,江水滔滔,你说的那些浊流也好,清流也罢,最终都必然要归于大海,所谓江山,你我勉强算是‘江’里的一点浪花,”苏墨秋道,“你方才没放在眼里的那些人,那些恐怕青史间都留不下名字的人,才是背后的重岳山峦。水源自于山,没有这些山川,也不会有河流,更不存在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