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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女子何人(169)

作者:沉于熙攘 阅读记录

好一会儿后,摘掉了腕子的珠串,拿了木案上的杀猪刀,一把削了头发,往山上去了。

次日,沈璃早起帮庄子女主人洗菜,听到男主人进来说丫头没了,院子里杀猪刀上缠着一坨头发。

女主人说管她呢,没了就没了,留了也是辱没名声,连累的她连娘家都不能回。

沈璃甩了甩手上的水出去了,捡了地上的头发和着花埋作冢。

一旁背柴火的男孩问她:“姑娘,您上哪儿去?”

“我上山上做姑子。”沈璃说,她把头发散下来。问:“你上哪儿去?”

“我把柴卖了就上青州。”男孩又问:“天下之大,为何非要去做姑子?”

沈璃冷笑一声,看了看那男孩两腿之间,又看了看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又冷笑一声,她说:“你有去处,我没去处。”

男孩不解的走了,正如一年前沈佑,他听那姑娘哭诉自己没活路了,他想大路朝天,岂能没活路呢。然后自己毫不犹豫的转身,回自己的国公府,奔赴自己的光明路。

回过神的沈佑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路过的和尚把马给了他,他双手合十道谢,听到那未曾走远的和尚口中念叨着因果。

宁安候府人去府空,秘旨扔在院子里,宁安侯连夜带着盘缠跑了,厪月宗姬在梁上挂了白绫,王妃的侍女若讷撞开门把她抱下来。

妃陵要人守墓,选中的那些丫头年纪小,问她愿不愿意去当管事。

若讷说:“姜妃也葬在那里。”

厪月一怔,半晌后说愿意。

锦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段姜氏在家中哭,段钦尧来了几次见她,被她用脏水泼走,她站在水缸旁,一瓢一瓢的泼掺着牛粪养荷水,全都泼到段钦尧身上。

泫凰的伤好些了,只是不敢大动。段钦尧又一身粪水的回家,泫凰叹息着递给他块帕子。

段钦尧接了帕子去换洗,他知道泫凰正站在身后,“琢儿,我娘说我不孝子当五马分尸。”

泫凰垂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钦尧亲眼看着自己父亲握着剑去杀于自己而言重中之重的妻子,此事再论孝与不孝已没什么意义。

他苦笑一声,平常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母亲,居然能骂自己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对不起。”泫凰说。

段钦尧抬起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因为我,你没父亲了。”

段钦尧从水里出来,披上衣服,“不是我没父亲了,而是他一早就没儿子了。”

她想去牵段钦尧的手,可段钦尧似乎没看见,转身走了,没有平日里的缱绻,自她伤好转些后就不大陪着她了。

泫凰隐隐有些担忧,他们之间终于还是有了心结,好像全屏夫妻情分撑着,等她全好时,好像段钦尧就会消失不见。

人命啊。泫凰不信神佛,她站在佛龛前,凝视着菩萨。

父子之情终究难割舍,泫凰能体会段钦尧的挣扎,死亡是最茫然的决断,从前的恨和怨都失去了意义。

留下活人原地失措,他真的存在过吗?如果不存在了那恨还存在吗?

活人明明被辜负,却要一遍一遍的回想折磨,要记得曾经的恨因何而起,才能不去思考那些除了恨以外的东西。

世人赋予血缘太多意义,段钦尧就被段姜氏困在了孝的牢笼里,但凡他想起一点有关段成霖不那么惹厌的记忆,就能让自己愧疚的想锤墙。

如此看来,世人赋予生命的意义也不少,但是死亡就几乎消弭了所有恨意。

泫凰点了三炷香,她不知道要怎样拜,便只是将香置于香炉里,若有神明,必然能明白其虔诚。

夜里泫凰噩梦,眼泪从眼角流落,段钦尧还没睡着,无意间看到那湿了的枕头,他听到泫凰说钦尧不要走。

段钦尧讲他唤醒,泫凰还分不清梦境现实,拉住段钦尧说:“你要回青州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想我同你一起回青州吗?为何不辞而别?”

“我没有要回青州,你在京中,我回青州做什么?”段钦尧给泫凰擦额头哭出来的汗。

泫凰说:“你怪我。”

“我没有怪你。”

“你就是怪我。”泫凰说:“你怪我去凌府,你怪我成为了你父亲父亲死的理由。”

段钦尧摇摇头:“琢儿。”

泫凰回过神些,想起来自己说了这么些天不敢提起的事,后悔的看着段钦尧:“对不起,我不该说…”

“琢儿。”段钦尧认真而坚定的看着她:“段成霖的死不是我盛怒之下的冲动之举,若是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不会变。”

泫凰试探着握住段钦尧的手,段钦尧回握住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每晚都能梦到那个雨夜,眼睛闭上就是刀剑进入皮肉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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