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163)
宿莽从台阶一步一步向下走,台阶在他的眼睛里一阶生出两阶,他猛然踩空,整个人滚了下去。
晏潇路过他身旁:“马有失蹄。”收回目光后淡漠的走了。
公主府清净非常,晏只进了门后丢下剑,回到了自己的家后她的委屈瞬间爆发,她扔掉了剑,对着空旷的院子尖叫怒吼。
她差一点,就差一点。
晏潇跟在她身后,捡起她的剑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岁月让每一个人都异于少年模样,有人醉死迷惘,有人要摘月亮。
晏只转过身掐住晏潇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是你跟我说你不想在为人傀儡,我什么都为你做了,你又当什么缩头王八!”
“这天下从来就不是古氏的天下。”晏潇被她抓着仍然平和,他眼里如同死水:“天下是苍生的天下,我不想流血了。”
“那我算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说回头就回头,我怎么回头?”晏只一拳一拳锤在晏潇胸口,她放声大哭,失去力气靠在晏潇怀里。
“晏只,对不起,当年为你要回身份的是栉儿,身为兄长却什么都没做。”晏潇叹息:“我窝囊了一辈子,事到如今不在乎了。”
晏只再锤他,力气已经没有刚才的大,她说:“什么都是你说的,我算什么。”
“是我的错。”晏潇说:“但我看到栉儿合着眼睛躺在那里时,我就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就想要她和你都好好活着。”
外头又有了叫卖声,仿佛这一夜的事微不足道,无论忠臣奸佞如何相争,无论大印执于谁手,兵将一过,市集小贩仍要出来奔波。
除非家园尽毁,他们便流离失所,飘零人世千百里。
“这一晚,浔王府的枯桐都要给他们浇活了。晏只,若是你今日事成,你会杀死浔王一家,永绝后患吗?你能杀死栉儿,杀死瑾持吗?”
晏只从来不敢去想这些,若留瑾持,他日后必将报仇,若不留,那也是她的血亲。还有栉儿,她们做了二十年的好友。
晏潇同她道歉:“晏只,我对不住你,一句话引得你上刀山下火海,但若此时收手,晏浔承诺就当无事发生,你还是你的长公主,我也还是我的傀儡皇帝。”
晏只推开他:“那些条性命就白死了吗?”
“可若执迷不悟,只会死更多人。”晏潇看着她:“多少年了,我们也早非被迫权争的孩子,人生人死,上位者一念之差,大印,龙椅,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晏潇落寞的笑着,愈发癫狂的笑声传的越来越远。
晏只跌坐在地上,昨日雨水还未渗入地下,昨日生灵尸骨已寒,今日太阳照常升起。
“卜诡山那些妖人进京,即便负隅顽抗,我们也未必斗得过,多少年了,我们兄妹为何还不长记性,晏浔从来都留有后手。”晏潇垂眸看着晏只:“算了吧。”
苏绝旧府来了乔装的御医,与苏绝问候之后去看昏迷不醒的人,才拉开纱幔,女子的脸映入眼帘。
御医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泫凰宗姬?”
“劳烦御医救她。”苏绝拱手作揖,若非晏满拦着段钦尧就要跪下,“还请大人救我妻子。”
御医将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些医女,好半天后才沉着脸走出来:“老夫能做的都做了,其余就看造化。”
“那琢儿必定无碍。”段钦尧朝着天上拜:“琢儿是好人,必定无碍,必定无碍。”
不知是在说给天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宁折匆匆回来告诉众人:“平息了,平息了,公主已经交还兵权,卜诡山的人也出京了。”
众人面色都舒缓了些,晏满拉住宁折:“公主现在如何?她伤心坏了吧…”
宁折说:“没见到公主,她与圣上一共乘轿回宫了。”
“你别担心,晏潇会劝慰她的。”晏洺撞了撞晏满的肩膀。
晏满叹息:“也是我心狠,连我都没有站到她那一边。许是我年纪大了,不想再看着古氏为了皇权自相残杀,但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我傻,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觉得是傻话。”
“哪里,我觉得满王所言仁善,为苍生岂能说傻。”苏绝说:“不过公主如今,是会伤心,我等虽为民,却并未予她公道。”
晏满听得眼含热泪,“还是先生好,先生能明白只儿的苦楚。”
晏洺说:“古氏里咱们一辈,算起来还熟晏只最有出息,与敌征战,保家卫国。比那个只会坐在持务殿玩弄心术的晏浔强百倍。”
苏绝轻轻碰了碰晏洺的手臂:“大喆太平,也离不开浔王的纵横捭阖,你说话小心。”
“晏洺,你与苏绝先生今日去我府上吧,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我要好好招待才行。”晏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