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檐想见卫寂想疯了,连拍了好几下,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皮肤黝黑,手上拿着马粪叉子的汉子,看见一身贵气的姜檐,操着家乡音小心地问他找谁。
姜檐朝院内看去,“卫寂呢?”
汉子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小侯爷,忙道:“他昨个晚上回去哩。”
要不然他们也不敢晒马粪,怕熏到细皮嫩肉的小侯爷。
姜檐皱眉,“回侯府了?”
汉子点点头,“被马车拉走了,应该是回了侯府,魏管事都走了哩。”
卫寂前脚刚走,后脚魏忠带着卫寂的小厮回侯府复命了。
见他们都走了,庄上的人还以为回侯府不再来了。
姜檐没有多言,利索地翻上马背,勒着缰绳掉头往回赶。
走到半路时,姜檐与东宫的马车照了一面。
金福瑞见姜檐这么快便回来了,马背上还空空荡荡,不见卫寂的影子,怕他俩又吵了一架。
正盘算着怎么劝时,姜檐牵着缰绳开口了,“他回侯府了。”
金福瑞闻言松了一口气,问道:“殿下要去侯府?”
姜檐牵着缰绳,被晨露洇透的长眉显得更浓,如一笔凌厉的墨迹。
他沉默片刻,摇摇头,垂眸对金福瑞说,“你去侯府打听,孤不便去。”
若是以前姜檐肯定不管不顾地去了侯府,如今知道卫寂夹在左右的艰辛,不想再去侯府跟卫宗建起争执。
金福瑞一怔,而后笑着说,“奴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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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还未亮,卫寂便发了高烧。
许怀秉从照顾卫寂的人口中知道此事后,来了竹舍一趟,但他并没有进屋,隔着门看了一眼卫寂。
卫寂烧得人事不知,躺在堆叠的柔软被褥中,整个人汗津津的,像是从水中捞上来似的,连寡淡的唇都红润得不像话。
许怀秉看了一眼,然后放下了帘子,转头吩咐身旁的人好好照顾卫寂。
临走时,许怀秉抱走那盆他叔父最爱的山茶,省得卫寂闻到异味难受。
断断续续地烧了一上午,中午用过饭,卫寂才恢复了一些力气。
不知什么时候,屋内搬进来一道屏风,与竹屋的摆设并不相配。
卫寂看着屏风上提的那几句诗,因为以前没听过,不由细细读了几遍。
照顾卫寂的是一个身着素衣的老媪,眼角留着岁月的痕迹,说话轻声和缓,笑起来亦很温和。
她端来一碗清心汤,“这诗是太傅作的。”
卫寂接过汤向她道谢。
看着卫寂拿起汤匙,垂眸一勺勺地喝,也不叫苦也不撒性,模样很是乖巧,老媪慈爱地笑了笑。
等卫寂喝完,她在卫寂掌心放了一块方糖,便起身出去了。
卫寂托着掌心那块糖看了一会儿,然后含进了口中,又躺回了榻上。
房门再次打开,卫寂还以为是方才那个姑姑,晕沉沉地抬了抬眼皮。
屏风后是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问,“好些了么?”
听到许怀秉的声音,卫寂将身上的被子拉了拉,瓮声瓮气地说,“没什么大碍。”
许怀秉并没有进来,始终站在屏风外,“我带了古琴,你要听么?”
以前在凉州时,卫寂曾对许怀秉说过,他喜欢古琴至简至朴,浑厚悠远的声音。
古琴的声音乍一听可能不抓耳,但越品意境越幽远。
因此他喜欢听着琴,看一些旁人觉得枯燥乏味的史经。
被许怀秉这么一提,卫寂这才想起来,他虽没有跟许怀秉说过自己想进史府,但以前经常拿这类书去许怀秉家看。
许怀秉弹琴,他就在一旁看书。
他俩都不是多话的人,有时就这么枯坐一天,但也不觉得无趣。
那时卫寂年岁小,多少有些虚荣,还暗戳戳想着自己与许怀秉是管鲍之交,是高山与流水。
如今想来,真是汗颜,好似五岁还穿开裆裤的事被翻了出来。
卫寂的脸忍不住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学业这么辛苦,怎么好让你给我弹古琴。”
说完这番话,卫寂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今日太傅授了什么课?”
屏风后的人说,“你是想问太子么?”
卫寂一噎,慢慢垂下了眼睛。
他是想知道姜檐的近况,自从他俩相熟以后,还从未这么久没见过面。
静了一会儿,许怀秉先开了口,“今日殿下没有上课。”
卫寂抬起头,看着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焦急地问,“怎么了,殿下是病了么?”
许怀秉:“我也不知,东宫只是差人来说不必去了。”
卫寂还有心再问问,就算许怀秉不清楚缘由,但太傅肯定知道内情,否则不会给姜檐允假,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