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之所以骗他,是因为他极不爱喝这药,若是知道喝药过敏,浑身生痒,那肯定更不喝了,雨露期只能硬熬。
姜筝不愿看阿弟受罪,这才让御医瞒了下来。
姜檐道:“珍珠粉有养血安神之效,你若睡不着就搽一搽,我有时睡不好,就会搽一些。”
想到姜檐半夜睡不着起来搽粉,卫寂唇角弯了一下又迅速绷直。
他垂着眸道:“臣睡得一直很好,这些珠子还是殿下用罢。”
姜檐立刻改了口,“刚分化时确实用了一段时间,现在我哪里那么娇贵,一定要用珍珠粉才能睡着?给你就拿着,不许多说话。”
金福瑞怕他俩再谈下去,再把那件事抖落出来,忙劝了卫寂几句。
“殿下说的是,小卫大人还是拿着罢,东宫还有呢。”
可这太贵重了。
但仔细想想,他这些年收了不少姜檐送的贵重东西,卫寂叹了一口气。
姜檐装好东西,脸又拉了下来。
金福瑞见状,寻了一个借口退了下去。
殿下剩下他二人,卫寂便开始紧张起来,心口莫名跳得很快。
最近他俩一独处,卫寂就会像现在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潮热期的影响。
姜檐突然哼了一声,闹别扭似的别过脸。
但想起卫寂一会儿就要走,他又把头扭了过来,瘫着脸看卫寂,“你过来。”
卫寂喉结滑动,然后慢吞吞走上前。
姜檐神色肃然,极其认真地叮嘱,“他若再欺你,你尽管告诉我,别老实地挨着,听到没有?”
这个他是指卫宗建。
卫寂听得懂,斟酌片刻,缓慢地一句一顿道:“臣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好,臣……”
每次被卫宗建训斥,卫寂一定是先自省其身,哪怕这次险些丧命,他依旧如此。
不等卫寂说完,姜檐拧着眉打断他,“你告诉我,‘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这句话何解?”
卫寂抿住唇,并未答这话。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出自《礼记.少仪第十七》,意思是作为臣子可以当面规劝君主,但不可在背后讥讽。
这话是在讥讽卫宗建,卫寂自然能听出来。
姜檐第一次正视这件事,他道:“太后大丧,无论生前我与她的关系如何,在她断七那日,我行为确实不当,此事之错怎么轮不到你头上。”
顿了一下,姜檐又说,“以后我会注意言行,不会再叫人将我的错推到你头上。”
卫寂心下一荡,怔怔地望着姜檐。
向来很少低头的骄纵太子,再次捂住卫寂的眼睛,“不要你看我。”
他不要他看,卫寂便合上了眼睛,但心中还是清晰地浮现出姜檐的模样。
姜檐凑上来,将额头贴在捂着卫寂眼睛的那只手背上。
卫寂一僵,呼吸停顿。
姜檐:“我是太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他头一次拿自己的身份压人,“不许你不听,更不许你回去挨欺负。”
卫寂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卫寂临走时,姜檐又好好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
姜檐拿了纸笔,详细地记下卫寂每道伤,什么位置,什么形状,什么颜色,还要卫寂签字画押。
若非卫寂头发多,姜檐都要挨根数一数,少一根他都要找那老匹夫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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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宫回来,卫寂那股子说不上的臊意都没消下去。
老太太只知卫寂摔下山坡受了伤,却不知卫宗建罚过他。
卫寂一回侯府,她便来看望了一趟,一同来的还有继室,怕俩孩子喧闹影响卫寂休息,他们倒是没来。
自卫寂得了姜檐青睐,老太太越看他越是喜爱,嘘寒问暖好一阵。
想起要见卫宗建,卫寂心里并不轻松,尤其听老太太无意中提到,近日卫宗建脾气很大,在侯府发了好几次火,他便不由发怵。
卫寂对卫宗建的畏惧是刻在骨里的,若是睡梦中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能一激灵吓醒。
对父亲恐惧到这般程度,卫寂并非独一份。
在书阁读书读累了,卫寂有时会顺耳听身旁的世子们闲谈,说起自己的父亲也如猫见耗子那般。
卫府最得卫宗建宠爱的,便是卫子馨,她在卫宗建的脸上蹭一蹭,说一句阿爹胡子扎人,便能逗得卫宗建哈哈大笑。
这样的天伦之乐,在卫寂记忆中从未有过。
自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不再恩爱,甚至是经常争吵。
卫宗建一怒之下会离府好几日,他母亲便偷偷掉眼泪,要么就是抱着他讲自己家乡的趣事。
她是医女,爬过万丈高山,行过千里险路,撑船穿行桥下时,还有好儿郎给她掷花,她还很受闺阁女子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