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檐正襟危坐,也不往卫寂那边瞧, 目视着前方的门板,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他喉头攒动了一下。
擦净身上的水汽, 卫寂穿上衣服便绕过屏风出来了。
那张素净俊秀的脸被热气蒸得酡红, 眼睛乌亮, 唇色红润, 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
姜檐的目光追随着卫寂,跟在他身后一块进了里间。
卫寂上了床, 一抬头见姜檐跟了过来,不由一愣。
姜檐站在床头望着卫寂,“困了就睡罢,不必管我。”
卫寂眼睫上下敛动,低下头应了一声,“嗯。”
他拽着被角躺到了床上,姜檐上前凑过一点,半坐在床旁的脚蹬上,将下巴搁在卫寂的枕边,安静地守着卫寂。
难得见姜檐这样安静,卫寂有些不自在地问,“那边的百姓如何?”
姜檐道:“已经没什么大碍。”
洪水退去后,田地里的水稻全毁了,屋舍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至少人活下来了,也没有暴发瘟疫。
说完姜檐又忍不住向卫寂抱怨商贾的可恨之处。
因为这场水灾,受灾州府的粮价一下子涨了起来,姜檐只得开仓放粮,极力压下哄抬起来的粮价。
姜檐冷声道:“难怪前朝要抑商重农,商贾之狡诈罄竹难书,百姓都吃不饱饭了,他们还在这种时候发国难财。”
卫寂同意姜檐所言,他也觉得商贾的做法可恨。
可冷静下来,又叹了一口气说,“前朝的国库一直是赤字,百业也凋零,只靠农作养不起国。”
这话姜檐无法反驳。
他是矛盾的,一面觉得商贾之流狡诈自私,脉管里淌的血怕都是黑的,一面又觉得自他父皇兴商以来,国家财政才没先前那么吃紧。
纵观整个历史,那些国力强大,文化兴盛的,无一不是商行繁多。
这次水灾叫姜檐明白,农民真的是靠天吃饭,一场洪水,一场旱灾,就能让辛苦耕种的粮食颗粒无收。
治洪这短短几日,姜檐成长了许多,也只是在卫寂面前倒倒苦水,说一些孩子气的话向他撒娇。
无论姜檐说什么,卫寂都是很好的脾气,耐心听着,待他说完,与他认真探讨。
卫寂的困意泛上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看着双目紧阖,睡相安稳的卫寂,姜檐悄悄拱进他的肩头,在他唇角亲了亲,便趴在卫寂枕边老实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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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灾一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姜檐回到常白郡后便没再出去。
不过那边州府的文书每次都往姜檐这里送,一应事都要姜檐先过目,等他批阅过后才会着手施行。
两地离得不远,处理起来倒是也方便。
明德帝对卫寂跟姜檐在这边办的几桩差事很是满意,在奏疏中夸赞了他们。
与明德帝奏疏一块送来的,还有金福瑞的书信。
姜檐拆了信,快速看过之后,神色忽地变得有些怪异。
卫寂不知缘由,还以为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担忧地看着他,出声问,“怎么了?”
姜檐什么都没有说,别扭地将信递给卫寂。
卫寂咽了一口,小心接过那封信,提着心一字一字地读。
他不知姜檐先前给金福瑞去信,要金福瑞将李赫存请过来为自己看病。
看了信上的前两行后,卫寂才明白过来。
金福瑞早就发现自卫寂分化后,姜檐的雨露期便开始不准,且两人的日子越离越近,隐约有重合的迹象。
这次姜檐来信后,金福瑞便去请教了李赫存。
等李赫存翻过医书,肯定了他的猜测,金福瑞这才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姜檐。
在信的最后,金福瑞还一通鼓吹,说只有契合度高的阴坤阳乾才会如此,这是金玉一样的良缘,旁人只有羡煞的份。
卫寂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将信的内容看了两遍。
姜檐明明看过,他却还要问卫寂,“金福瑞都说什么了?”
卫寂避开姜檐的目光,“说我们这样没事。”
姜檐明知故问,“哪样?”
卫寂:“雨露期提前没事。”
姜檐:“为何会没事?他信上怎么说的,你念一念。”
卫寂把头埋得更低了,磕绊着将金福瑞信上说的念给姜檐听,他没读最后金福瑞那些金玉良缘的话。
姜檐别扭地看了一眼卫寂,“没有了?”
卫寂低着头摇了摇。
姜檐有些不高兴,拿过卫寂手里的信,指着最后一行道:“明明就还有。”
卫寂呆呆看了一眼姜檐,其实心里知道他想要他说什么,姜檐这样直白,他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他本就是个含蓄内敛的人,上次亲口承认自己喜欢姜檐已是很不容易了。
既是已经互通过心意,怎么能天天说这样羞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