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还未曾见过你这样的父亲,自己儿子处处不好,旁人倒是顺心又顺眼。”
卫宗建面色不改,端得是不卑不亢,“臣正因为是他亲父,才想他向同辈中佼佼者虚心学习,自省自警。”
见他们将话题扯远了,明德帝终于开腔。
“爱卿不必自谦,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在朕看来,生子当如卫、许郎,都是我大庸的好儿郎,不该分伯仲,让他们二子生出嫌隙可不好。”
卫宗建垂下头,面色不怎么好,但这话说他的又反驳不了。
明德又道:“年轻人自当出去闯一闯,居在京中虽安逸,却不是大丈夫之道。”
一听这话头,卫宗建心道不妙,张口刚要拿卫老太太的病当作借口,便被明德帝先抢了。
他转头看向一直垂眸不言的卫寂,温和地问道:“小卫以为朕这话如何?”
卫寂:“臣觉得圣上说得对。”
明德帝:“你这篇策论朕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喜欢,原本想着让你去修建水利,可听闻你祖母生了病。”
听到他要派卫寂去兴修水利,姜檐心道:他去我也去。
卫寂的心思却不在这里,而在老太太生病一事上。
前几日皇榜下来,老太太派身边的大丫鬟妙角来过,大概是怕他不收银钱,所以只送了一些吃食。
“一面是孝,一面是国。”明德帝长长一叹,“朕心中愁啊,不知如何才能两全?”
这番话简直要将卫宗建拿到火上烤,他应下,便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去虎口,他不应,那便是于君不忠。
君主体恤臣下是仁德,身为臣下若仗着家事让君主为难,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
卫寂跟姜檐都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俩老狐狸在周旋什么。
半晌卫宗建才慢慢道:“家母病重理应由臣奉养,与犬子无干系,实在是他愚钝担不起重任。”
“他还未十八,这个年纪不知轻重。”卫宗建起身跪下来,“臣实在怕他误了国事,请圣上三思。”
明德帝就等着他这话,道:“爱卿太过自谦,这个年岁正是意气风发呢。若爱卿不放心,这样罢,太子跟着去。”
卫宗建被堵的话也说不出来。
明德帝笑看向卫寂,“你怎么想?愿不愿替朕去壶口走一遭,见一见这哺喂天下人的母亲河?顺便给她治治病,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卫寂的书生气勾出来了。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卫寂朗声道:“臣愿意。”
第61章
从大殿出来, 卫宗建从卫寂肩侧擦过,一脸冷峻地迈着大步离开了。
即便卫宗建走出很远,卫寂还是能从他周身的气场感受到喷薄而出的怒气,他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卫寂才反应过来, 卫宗建生气是因为他并不想自己随姜檐去壶口县。
难怪方才他跟皇上说话都怪怪的, 原来是这样。
见卫寂停下来, 身旁的太监诧异地侧眸, “世子?”
卫寂立刻回神,忙收敛面上的情绪, 拾步随着小太监出了宫。
姜檐被圣上单独留下, 似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姜檐,卫寂则坐马车回了自己的小宅子。
虽然皇上对那篇策论赞赏有加, 但卫寂终究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秀才, 压根没见过黄河长什么样子,何谈治水?
方才应下圣上的士气, 还未去兴修水利便卸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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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姑姑正在院中拾掇那片菜园子,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卫寂大步走进来,直奔着书房而去。
看他急慌慌的样子, 虞姑姑怕面圣不顺,忙放下手中的竹竿,在襜裳上擦了一遍手, 追过去问, “怎么了, 可是出什么事了?”
卫寂这才发现虞姑姑在院中似的, 回过身摇了摇头,“没事, 我只是想找几本书看。”
卫寂行事一向稳当沉静,便是找书看也不该如此着急。
虽心中纳罕,但虞姑姑却没问,只是道:“我做了桃花饼,刚出锅没多久,热腾腾的正好暖胃。”
卫寂应了一声好。
见他还肯吃东西,那便不是什么大事,虞姑姑放心地去给卫寂拿桃花饼。
卫寂进了书房,凡是有关黄河治水的书,他全都翻了出来。
吃过午饭,卫寂一下午都闷在房中看书。虞姑姑进来默默添了两次茶,没有开口打扰他。
申时一刻的时候,长巷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以及车轮压过青石板的声音。
卫寂正在房中读书,并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直到‘殿下’两个字模糊地灌进耳中,他才抬起头。
屏息听了一会儿,屋外静悄悄地,卫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继续看书。
他刚翻了一页,房门被人推开,一身玄衣,手持马鞭的姜檐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