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甚至没有起伏，只平淡的一句，像是睡前呢喃。

却让郭梅身子一僵，是啊，她早就该知道沈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

周三，俞城。

这天，卷烟厂全体职工大会现场有人欢喜有人愁。

程颂已经将证据一式三份，省部级书记和国家级书记、俞城检察院各送去一份。

程颂和蒋维气势汹汹出现在卷烟厂门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厂子内部人员变动不大，几乎看到他们的人都认出了程颂和蒋维。

“程副主任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大城市创业去了？”

“你以为创业那么容易吗？我们听到看到的都是成功的，有很多失败的我们去哪知道。所以还是不要冲动辞职，咱们厂子待遇这么好，张厂长也说了，以后成为私企，咱们这些老职工都会有股份的，我是打算一直待在厂子里养老了。”

“你想的也太远了，张厂长给出的条件我也心动，又有股份，又给房子，以后还会涨工资福利多，整个俞城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迎面走来一个同车间的工人，嘴角含笑八卦地问道：“程颂和蒋维回来是不是为了今天职工大会投票表决的事啊？”

他是这么随便猜测的，倒是让大家恍然大悟。

会议室地方不够大，这次不是简单的投票就结束，还要让职工们当场签下合同，签字就有股份继续留在厂里，不签那就面临随时失业的风险。所以不能像往常那样派职工代表来。

而这件事绝大部分的职工都不知情。

这次的会议在最大车间内举行，中间摆了几张长桌拼接在一起，红色绒布盖在桌面上，桌上摆放水杯、名牌、话筒。

靠左侧不远处也有3张桌子拼接在一起，桌上两摞高高的文件合同，三支笔，一份印泥。

广播通知所有职工到6号车间集合，八点半准时开始会议。

厂房很快挤满了人，大家窃窃私语，对面长桌的几位领导已经到齐，张卫擎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对着程颂哂笑。

张卫擎对程颂的下落了如指掌，他对程颂今天会出现在厂里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有些期待等下程颂看到投票结果后的表情。

蒋维凑到程颂耳边，“你看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很有信心啊。”

程颂但笑不语，目不斜视地看着张卫擎。

张卫擎先是皱眉，然后目光在厂房内扫视一圈，随和且隐隐有种众生平等的意味。

市场部主任悄声告诉张卫擎：“白助理还没来。”

原本白理是魏厂长的助理，靠一层层考试上来的，专业能力不容小觑，一个多月前张卫擎暂代厂长，白理继续担任厂长助理的职位。

张卫擎从没担心过白理，魏厂长这个绊脚石能消除掉，白理在其中是关键性的作用。要知道魏厂长并不是一个容易轻信他人的性格。

“没来也不等了，现在开始。”

市场部主任宣布开始，讲明现在各地国营厂逐渐改制后为职工带来的好处。

工人们听的心动，看着白花花的合同纸蠢蠢欲动，都想第一个过去签字，成为股东，以后能多分到手一些钱。

有人直接走过去，问：“在哪签字？”

众人见有人签了字按了手印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少分到一笔钱，一窝蜂冲过去，程颂被撞的原地转了一圈，蒋维护住他把他拽离了人群。

蒋维调笑道：“三哥最近身体不太行啊。”

程颂狠狠剜了他一眼，“喝酒伤身，这两天没休息好。”

“这事结束了，我和老四老五好好给你补补。”

“滚！”

挺严肃的场合，蒋维还没正经样，程颂大步流星走到长桌边，伸手捞起一个话筒，没人注意到他。

除了蒋维……和佯装不经意瞥到他的张卫擎。

“各位。”程颂身形高，人站在长桌前，把仓皇失措的生产部主任挡了个严实。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

有人刻意阻拦，抢话道：“你回来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我跟你说程颂，你走了就不是我们厂的职工了，别想突然回来跟我们有一样的股份。”

有人附和：“没错，说得对，怪他运气不好，谁让他在厂子困难时离开，我们厂能发展好，我们这些老职工能有好福利，都是张厂长的功劳。”

这俩人程颂和蒋维是有印象的，以前也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这是怕程颂和蒋维的出现占了他们的份额。

蒋维不说废话，一个箭步过去拎起离他近的男人的衣领，“话可以乱说，但你语气给我放尊重点！”

程颂喊了下蒋维，蒋维松手，走到程颂身边。

蒋维手腕上戴着从彩彩那里淘汰下来的只有一个数字的儿童卡通塑料手表，他看了眼时间，“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