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8)
宁韫良那时候性子已经更加顽劣了,书房里的师傅每日都让他折腾的够呛,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招了,他实在闲的难受,隔三差五装头疼肚子疼骗师傅逃学,后一日他在御花园里钓王八,钓来钓去都是些鱼上钩,宁韫良气的不行,正要扔了鱼竿去爬树,忽见一个白衣折扇的小公子笑盈盈地朝他走来,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儒雅气息。
小公子笑起来柔柔的,跟母后有些像。
他把折扇收起来,朝宁韫良抱拳道:“我或许可以解六皇子之气。”
宁韫良不屑道:“你一个读书人会知道怎么钓王八?”
小公子收起折扇,好好地藏在袖子里,将宁韫良的鱼竿取过来,找到鱼钩,起身从假山上取了块石头走回来,撩起长袍,蹲了下来,几石头下去,鱼钩就砸的直了。
他拿起鱼竿,放到宁韫良手里,道:“殿下试试,现在可以了。”
宁韫良还是不信,小公子说:“弯钩钓鱼,直钩钓王八,殿下方向错了,再钓多久也上不来想要的。”
宁韫良觉得新奇,道:“你为何知道这些?”
小公子说:“在下不仅会这个,在下还会双手一起打算盘,殿下可见过,在下一双手算两本账,手能在算盘上翻花且不会算错。”
宁韫良道:“真的?”
小公子说:“殿下随我一去便知。”
宁韫良那日在雅阁里算是开了眼,小公子不仅会打算盘,更是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一架子的书,宁韫良翻到那里他都能背下去。不仅如此,煮茶弹琴下棋画画,这小公子什么都会。
“你有不会的吗?”
小公子笑道:“也有,比如殿下最擅长的爬树在下就不会。”然后小公子站起来,庄重的朝宁韫良行了一个礼:“在下家里家教严,不让子辈做事不雅,我们行走坐卧都有规矩,不如殿下翻墙爬树都是好手,在下想用在下会的,换殿下会的,殿下可愿意与在下互为师父,互相传道授业,建立百年之谊。”
宁韫良高兴地笑道:“好,我定是愿意的。你叫什么,我回去找我母后,让你同我一起读书。”
小公子笑道:“在下花明,是殿下舅舅家长子,算起来,殿下也该叫我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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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遇
宁韫城总是待在小院里基本上不出门,金师傅管的极松,更不留功课,他不似寻常读书人喜欢苦读,博览群书自到境界书为人用。他喜欢细细地讲一本书,不拘时日,讲到高兴为止,讲的透透的,回味许久。
金师傅有几次问宁韫城:“殿下可会讨厌臣的方式。”
宁韫城说:“不会。”
“殿下是不是觉得臣年轻却无趣。”
“是。”
金智与道:“我读书是随了我父亲,我父亲读书没什么目的,所以虽然聪明,但是求功名晚了,一辈子没中上进士。我们父子对书不够尊重,只图心乐,所以臣到榜眼也便到顶了。我似是与殿下有缘,如果是其他皇子,臣大约会老老实实地讲书叫着背会,熟知文意,也算是交差,但是殿下心静,臣愿意和殿下分享臣读书的心得。”
宁韫城道:“师傅可曾想过,或许我也不愿意心静。”
金智与疑惑道:“殿下有怨?”
宁韫城只淡淡的道:“我自小,便不知道怨的意思,不知怨,也不知不怨,师傅,我长到十二岁了,依旧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因何而活,我救济着娘亲,是为责任,我独坐在小院里,是为讨厌麻烦。可我为何而活,师傅,你能解答与我吗?”
“殿下可曾想过太子之位?”
“不曾。”
“殿下可曾想过征战沙场扬名立万?”
“不曾。”
“殿下可曾想过红袖添香娇妻美妾?”
“不曾。”
“殿下可爱这院子?”
“不爱?”
“可恨?”
“不恨。”
“那殿下也会日夜用功,也会对小乌公子关怀备至。”
“是因……世人皆如此。”
金智与的疑惑更深了:“殿下,若真如你所说,你便同于一口枯井,封了顶,断了源,内水不进,外阳不照。殿下,你活于世却不容与世,你的宿命,是孤独。”
宁韫城道:“可我讨厌这样的孤独。”
金智与起身看着落日:“殿下你看,这日头东升西落,日日如此,可我们的日子却每日都不一样,臣解不了殿下的疑惑,但是臣愿意相信,殿下的这口井,早晚会长出花生出草来,扎下深深的根引来源源活水,枝叶茂盛顶破封顶的巨石,给殿下以生机,请殿下,与臣一起等待。”
“师傅可有这样的花草?”
金智与对着夕阳,勾起嘴角,笑道:“有,臣有一心爱之人,明年,我们便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