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53)
宁世元大怒,亲自问了宁韫城,又找来了报信的侍女对质,宁韫城对这个侍女多少有些印象,应是秦氏的贴身侍婢,叫做灵萃,灵萃的证词虽不曾点明,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在暗示宁韫城与秦氏有些首尾的。
一是灵萃竟能说出五皇子和二皇子妃会面七八次之多,且每一次都能对上宁韫城的行踪,可见是跟踪宁韫城许久,二是据说去世的二皇子妃府里,留有一副宁韫城的画作,第三更是有意思,灵萃说,京都之人都知道,五皇子虽然和何家小姐定亲了,但是并不怎么喜爱何家小姐,定亲近两年了,去瞧她的次数竟不超过五次,若不是心上有人,怎能这般对待貌美如花身份贵重的何阮阮。
宁韫城解释说自己曾在大厅看状元评选,是等快结束了才入的雅间,有拾花楼的添茶丫头作证,可宁世元派人去查,根本没有发现宁韫城所说的丫头。宁韫城这才顿悟,怪不得瞧那丫头言谈举止嚣张放肆,实在是不像一个伺候人的。
宁世元虽然并不喜欢他,却也到底不是昏庸无能之辈,此事须让焦冶继续彻查,宁世元寻了个殿室将宁韫城关押了起来,断了他与外界的往来,灵萃亦被看了起来。只是不出二日,她便自缢了,自此死无对证,宁韫城似乎更加百口莫辩了。
禹州水路,寒冬腊月,大雪肆虐,冰封千里,禹州渠上结了厚厚的冰,大船无法下水,大头的水路货运都停了,这个当口,若还是想走水路,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冰床。
冰床需要冰床夫来拉,是极耗费人力的活,但冰床夫一般都是专职做此营生的,拉冰床的脚下穿了冰刀,冰床上撑杆的配合着,只要合作的当,两下都十分省力,走冰的速度远快过硬地走马。
禹州渠的两边,隔一块就有供这些冰床夫和客人吃喝的小店,人不能没日没夜的行,为了保证夜间也能上路,何新雇了二十几个冰床夫,走路时一半拉人,一半空着,夜间行走时轮流休息。冰床到底不算是长路的出行方式,何新这样折腾,一众人包括他自己都十分受罪。
中午天热,舍不得吃饭,一半都是早晚停下,子时过后停一次,在路边喝上热乎乎的汤饭,好让身体热起来。
这一日已经是第三日了,众人都是筋疲力尽,日落西山之前,歇在了路边的小店。
白大哥喝了一碗羊杂汤,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冻疮膏,也不管膏药味重,当着桌子上众人的面就打开手套抹了起来,有年轻的后生闻不了这个味,抱着碗干呕了一下,也不敢出声,悄悄地蹲到驿站角落吃去了。白大哥是他们所有冰床夫的头,干此营生十多年,经验丰富,就是人比较粗犷,以前做过河霸,就算干起正经买卖来,也是一身的匪气,脾气大喜欢乱发火,谁不听话他动起手来下手也重,所以大伙虽指着他,却都怕着他。
瞧他今天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极了,众人都不敢说话,这一桌停了,剩下四五桌也放低了声音。
白大哥一边抹着手,一边拿眼睛偷偷去看何喜才,这位是何家新的管家,年轻会来事,现在也就指望他去跟何家那位爷说说,多少歇歇,这些兄弟们不累死也要冻死了。
何喜才接过白大哥的眼神,笑嘻嘻地回复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接着乐颠颠地继续喝自己碗里的汤,这个小管家,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打扮的比何新这位主子还体面,看着像个不中用的少爷胚子,没想到收买人心倒是一把好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跟白大哥说上话了。
白大哥不耐烦起来,手擦好了,直接把脚搭在桌子上,双手按住靴子一使劲,就把厚厚的麂子皮暖靴扒了下来,扔在了一边,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这才大家都吃不成饭了,和白大哥一桌的几人纷纷抱着碗跑了,何喜才让臭的干呕了几下,怎么也吃不进去了,只得进了驿站里面去反应冰床夫的不满和意见。
“停不了。”何新斩钉截铁地说,“至于怎么说就看你的了,受冻走水路还不是因为水路快?再耽误下去,到了京都都猴年马月了,告诉那个打头的,前面过了风陵郡就能走马了,到时就放他们回去。”
何喜才闻言,立刻转了口风,笑嘻嘻地说:“不打紧,都是出苦力气的,家主身娇肉贵都跟着咱们一块儿挨冻,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说完,细心地拿起何新放在桌上的手炉,跑到驿站厨房里花钱买了烧的好的细炭添上,回到何新桌前,就把手炉放到何新大腿上,盖上棉毯,伺候妥帖了,才在何新旁边坐下。
进言道:“主子,倒不是我贪图享乐,只是主子这趟出来也太苦了自己了,主子自从接到京都的消息之后,抛下家里一摊子生意就跑了出来,也不肯坐马车,为了快这三天时间,走了三天冰路了,太夫人走之前可叮嘱我照顾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