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41)
方才他摸过去,那手炉是冰的。自然了,炭火烧没了,手炉亦会凉,只凉与冰也是有些区别的,就如同自然烧灭的炭火,便是烧没了一时半刻也是温温的,温热劲过了,手炉有锦缎外罩护着,也不会多凉,可他刚才摸过去,那锦缎却是冰冷冰冷的。
那不是炭炉,是冰炉,厚厚的锦缎也包不住的刺骨的冷,里面,放的是冰块。
宁韫城当场并未发作,只引了何家小姐往后面走去,刚出前厅没多久,就看见宁韫琅迎面而来。
“五弟一块玩去?”
“是了,四哥怎的回来了?”
何阮阮这边等两兄弟站定了,才蹲身行礼道:“见过四殿下。”
宁韫琅并未瞧她,只用手虚虚一扶,道:“何姑娘快别客气。我原因下面人没把手炉带来,特意过来取一趟。”这般说着,用眼神暗示身后小厮取手炉去,自己则又道:“让底下人去拿便是,你我一同去瞧瞧吧,刚才看点数,似乎是三哥输我许多呢,怕三哥要赖我们做弟弟的,五弟你跟我去做个见证。”
宁韫城应声,三人连带丫环小厮一同去了后厅。
投壶之处设在宽敞的后厅,后厅是个别致幽雅的花厅,就连冬日也养上了许多花卉,厅长而窄,设置了三五道屏风隔成一段一段,分别设了棋盘,投壶,茶室,书案,插花台等等供客人玩乐之所,便宜日常设宴前后,供自家人玩乐,屏风遮挡的极好,客人可自行分成几波,各玩各的不受拘束,也可分隔男女,便于避嫌。三人一道而去,厅门口挂了厚厚的帘子,三人刚走近了,便有老婆帮忙掀开了帘子,厅内热气逼人,宁韫琅走在前面,宁韫城跟在他后面,何阮阮踩着小巧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跟在最后。
宁韫琅刚刚跨过门槛,便听一声软媚的娇呼在身后小声地响了起来,回头一望,只见何家姑娘绵软的身子正全然落在了宁韫城的怀里,二人一只手交握在一起,宁韫城的另一只手看不清在哪,从宁韫琅的角度看,十分像是搭在了何家姑娘的细腰上。
“呦,这是怎么了?”宁韫琅惊呼道。
宁韫城面色不佳地将何家姑娘扶正了,何家姑娘刚一站好,脸就红了个透顶,连忙蹲身万福道:“妾该死,没留意门槛,冲撞了五殿下。”
宁韫城似乎不想搭话,倒是宁韫琅帮忙说话道:“本就是一家人,倒也不必这般忌讳,何家姑娘没站稳,合该五弟去扶,自家人的事,都在自家门内,出了门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何家姑娘脸红的太甚,听的这话,更是头也抬不起来,蹲了蹲身子道:“是妾的过失,妾方才崴了脚,不能陪两位殿下玩乐了,扫了两位殿下的雅兴,望两位殿下恕罪。”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遁去了。
宁韫城一直不曾说话,宁韫琅搡了他一把道:“五弟你这样虎着脸,可是会吓到人家姑娘。”
“四哥说笑了。”宁韫城敷衍道,便又引着宁韫琅往前走,只盼他别再提这事才好。
便宁韫琅是个热心肠,没走两步,就拽过宁韫城耳语道:“要四哥说,你若真想早些软玉在怀,也不是不行,只别太扎眼就是,总归你们是有婚约的,私下见上一两面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若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怕是姑娘害羞,得不偿失呢。”
此话便是把宁韫城说成了亟欲占姑娘便宜的登徒子了,宁韫城自问吃了冤枉,方才明明是何家姑娘先拽过他,再硬是摔在他怀里的,倒让旁人觉得是他不尊重了。然而宁韫城本就没有与旁人解释的习惯,再加上若是说出来了,臊的是何家姑娘的脸,便用沉默权当默认了。
宁韫琅说完,见宁韫城不辩解,便觉得自己说对七八分了,还好心到底顺带介绍了几处便与相处之所,同时还说,若是宁韫城想在乌堆长公主这里幽会,他也能帮着遮掩一二。
宁韫城只觉得宁韫琅今日也太过热心了,只推辞敷衍着,快走几步,投壶在后面了,早些走到了,宁韫琅自然也就闭嘴了。
果然如宁韫琅前面所说,二人还未过去,便听到宁韫京阴恻恻地声音,带着点尖锐,刺声道:“本皇子绝不会输,定是个你个糊涂东西数错了点数,不长眼的东西,若真害三爷我输了这一局,失了彩头,看三爷不打死你。”
宁韫琅宁韫城二人闻言站定了,宁韫琅向宁韫城撇了撇嘴,无声地表达了他要说的话:“你瞧我说中了吧。”
那倒霉到家的仆人战战兢兢地再去数,实则是相差太多,他只是个伺候的底下人,也不敢睁眼说瞎话得罪另一位贵人。
宁韫琅朗笑一声,率先过了屏风,在众人面前露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