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205)
天气愈发得燥热,他们已经好几日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了,宁韫京一腔怒气无处去发,一脚踢翻了一侧晾菜干的竹簸箕,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宁韫征站在太阳底下看着下面的闹剧,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一顶黄色的伞盖映入他的眼帘。宁韫城惊道:“皇上来了!”
宫门被推开,宁韫城和花流走了进来,宁韫京带着众人跪迎圣驾,李太嫔坐在哪里,像是入定了一般,没有动过。
宁韫城环视了一圈,道:“郡王妃不在?”
侧妃立马开口道:“郡王妃身怀有恙,不能迎接……”
“闭嘴!”宁韫京喝道,连忙跪地更贴地面,“贱人矫情,没有规矩,请皇上赎罪,罪臣这就将她喊来。”
宁韫城道:“不必了。”
众人去了大殿里面,两位侧妃悄悄退下了,宁韫京伺立在宁韫城和花流左右,全福上了茶,自己也退了。
宁韫京见四下无人,才敢抬头看着宁韫城媚笑,那只斜眼如今看着怪异又滑稽。
“皇上,罪臣上次办事不力,没能杀了老四这个祸害,好在罪臣今日听说老四死了,皇上心事了了,罪臣为皇上高兴,吾皇万岁万万岁。”
宁韫城看了一眼花流,花流一直不曾说话,他握住了花流的手,对宁韫京道:“朕此次前来,只为问你花家当年之事。”
谁知宁韫京闻言吓得立刻就跪下了,膝盖软的要撑不住他的重量,他几乎是趴在地上,殷殷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外面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哀嚎,门被推开,郡王妃带着一丝病态扑了进来,满脸泪痕,站都站不稳,直接扑倒在地。
“皇上赎罪,臣妾方才失仪,如今特来请罪,皇上,花家一事不关郡王的事啊……”
宁韫京早已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门又开了,李太嫔冷着脸站在门口,见自己儿子儿媳跪在一块痛哭流涕,鄙夷地剜了他们一眼,一步一步走到宁韫城面前跪下来:“皇上,花家的事,都是我做的,与我两个儿子无关。”
宁韫城和花流看向宁韫京,宁韫京只在哭泣,什么也不敢说。
李太嫔叹了一口气道:“三年了,我一直在等着皇上来我这里兴师问罪,皇上来的慢了些。”
她抬头看了一眼花流道:“你也回来了,当初我一手将你和你母亲推到断头台上,让荣侧妃亲手揭了你的身世,先帝当日废了你的名字,只让你叫良,你如今是怎么回来的?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罪人如何出现在众人眼前的?”
宁韫城脸色垮了下来,花流回握住他的手,道:“吾乃花流,花家家主。”
李太嫔喃喃道:“花流,流,六,是因为皇上一直叫你小六,所以你舍不得这个称呼吗?”
花流道:“看来先帝什么也不曾欺瞒李太嫔,我与宁韫城的事都让太嫔知道了。”
李太嫔坚硬地脸上出现了凶狠之色,她用极其凶狠的眼神瞪着花流:“你放屁!他骗我很多年!”
众人皆目瞪口呆,连带宁韫京和郡王妃都不敢再哭。
李太嫔又低下头,她以为今日必定是她的死期了,所以不再遮掩:“他说我与皇后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商贾之女,他说皇后之位花淳当得,我也当得,只要我愿意听他的,先将李家的生意慢慢归于朝廷,再让我私下里去搜集花淳的把柄,并且让我适时在宫里放谣言,夸大花家的势力,皇后的嚣张。你们信吗?宫里的谣言,一半都是我让人散播的,先帝暗示,我来散播。盛乐二十四年,皇后怀孕了,先帝愁的夜不能寐,他那段时间常常宿在我宫里,明明是他整日里愁眉不展阴沉着脸不能安眠,他非要说是我柔情蜜意引诱他,才让他流连温柔乡,为了更像一些,他甚至暗示我送了一个宫女给他。
“皇后的肚子越大,他越不安,可是人前还要装出惊喜异常的模样,当皇帝也累,比我们都累。皇后一怀孕,他就常在我宫里说起太子肖一事,起初是说他夜里老梦到太子肖,后来说多了,他跟我说,太子之死,是有蹊跷的,荣侧妃也是他安排进宫的。当时为了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我还特意在花淳的饭菜里做手脚,让你们分不出神来关注此事。是不是很吃惊,二十之宴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用我的手布置好的,可对外呢,他还是皇后贴心的夫君,花家的保护神。
“我觉得皇上能猜到这一些,毕竟当年荣侧妃拿出来的那幅画是从大殿被拿出来的,要不是先帝默许,谁能从大殿里取东西出来?是我傻啊,他说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成器,就让我生了小儿子,他说两个儿子总有一个能当太子,可是当年和花家对峙的时候,范老太师那个狗贼,他明去去换老四,实则是去抢皇上你,我的儿子,他们连问都没问,我的儿子就是个屁吗?就是这样无关紧要的猪狗玩意儿吗?我那时候才明白,皇上啊,先帝从一开始选的就是你,为什么把你关在小院子里,为什么你娘犯了错也不杀,先帝的计划中,你和太子肖才是他最中意的太子人选,太子肖的靠山是范老太师,范老太师和商贾之家没有往来,而皇上你,你是孤家寡人,你一点外戚威胁都没有,不然为何当年他给你定下何家的亲事之后这么快让你出宫开府?就是想让你离花淳远一些,越远越好。皇上你也该庆幸太子被花淳误杀了,不然一旦太子登基,以先帝的疑心,一定会提前杀了你,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