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176)
花昊心急如焚,还是送下了一包银子。
他撩开轿帘,道:“论理是要给先生请个郎中,只可惜家里有急事,顾不得先生,先生自行拿药去吧。”
花昊当年没看清那个老乞丐的脸,可老乞丐看清了他的脸。
花昊年轻的时候,有一好友,名叫乔思恩,此乃乔家原定家主,后来在与书治长公主成亲前一日惨遭大火焚楼。这是众人知道的,众人不知道的是,当年乔思恩楼中,有一陆姓好友在场,那好友是个江湖侠客,武功颇高,硬是在大火中救出了乔思恩,乔思恩当时已经身重剧毒,姓陆的侠客一路将他送到了药王谷。
此毒凶猛,药王谷当年束手无策,然而医者父母心,药王当时的女婿生出一计,他自小体弱,受本家和岳家照顾许久,吃药比吃饭多,如今养了二十几年,身子已然强壮了不说,他的血肉都是最好的灵药,如今他愿意将自身的血大半换给乔思恩,或有解毒之效。
药王最后当真允诺了女婿的建议,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二人都活了下来。也就是说,当年乔思恩的命,实则是药王姑爷舍命换来的。陆姓大侠感恩药王一家菩萨心肠,当时就立志终身留在药王家守护家族平安。
——那人就是陆业。
乔思恩醒来后,遭受巨大打击一时不能自已,后来在药王谷居住多日,有一日不告而别,化名陆一生,再没有回来过。
没想到多年后,花家遭难之际,让花昊在路上遇到了陆一生。
没过几日,陆一生又撞见了陆业带着花知萱和花流躲到了何家。
事情多有机缘巧合,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重合了。
花流和花关心逃出来没多久,就晕倒在了路边,一直等在何家门口的陆一生救下他们两个。后来又将他们两个冒充为冻死的小乞丐,用一辆平板车推出了城。
此后三人一路躲躲藏藏,逃到了大周。
这些事情,随着近日秦童落网,一股脑塞到了花流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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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春风一度
宁韫城坐在床边,看着花流面色惊惧大汗淋漓,然而死死攥着床单不敢叫出声来,一时间心痛难当,俯下身来抱住花流,花流愈发的害怕,猛一挣开,宁韫城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
宁韫城心底一震,他从来没见过花流这个样子,无论是少时春风得意的阿良和长大后油滑善变的花流,他们都是积极的,正常的,没人见过他们这个样子,宁韫城也没有。
许是在这个时候,宁韫城才真正明白,所谓遂了阿良的愿,让他重新换个身份重新生活都是空话,恐惧和恨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死不休。
宁韫城倒吸了一口冷气,悔恨和自责犹如附骨之蛆爬满了他的全身,花流有多痛,他只能更痛。
宁韫城抬起头来要抱花流,被花流恶狠狠地甩开了。
“别动。”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让我抱着你,同你一起摆脱梦魇。”
花流盯着他,神情复杂。
“不要推开我。”他勾起了一丝讨好的笑意,像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大狗,笨拙用脑袋去蹭自己的主人,末了,像是害怕花流拒绝他一般,又添上了一句,“这水阿良曾经告诉我的。”
花流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拉了下来。
宁韫城躺在床上,任由花流啃食着他的脖子,扯开了他的衣服,俩人纠缠的十分激烈,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既然恐惧无法战胜,就在这个记忆中,增加一些给他勇气的东西。
眼见花流要扯开他的腰带,宁韫城抓住了他的手,花流红着眼睛望向他。
“我是谁?”宁韫城嘶哑着说。
花流又过短暂的呆愣,他不知道宁韫城为何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宁韫城仍旧不肯松手。
“我是谁?”
阿良,我是谁?
花流一巴掌扇在宁韫城的脸上,宁韫城脸都肿起来了,还是定定地看着他,花流俯下身来,趴在他身上一边解他的衣带一边低低地怒吼道:“宁韫城,你啰嗦什么?”
宁韫城舒了一口气,转身将人压在身下。
“把蜡烛熄了,宁韫城,把蜡烛熄了!”
一阵疾风扫过,外面的蜡烛尽数暗了下去。
花流在黑夜中紧紧地抱着宁韫城,一边颤抖一边疯狂地流眼泪。
恐惧一定会过去的,无论宁韫城是不是真的有了新欢,花流都希望,今天晚上宁韫城不是看着花流的脸与他做这事。
我在这夜色中,偷偷将宁韫良放了回来,就算是这天下谁都不要他了,我也可怜他死在深深的恐惧中,那就让我借着花流的名头,让宁韫良能再得一些温暖,那样他沉睡在无边无际地黑暗中的时候,就不会孤苦无依,痛苦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