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12)
花明起初不甚在意,直到连着好几日,他在宁韫良的衣袖里发现了残留的糕点渣子,宁韫良自生下来就一直有人精心伺候,不会有袖子里出现糕点渣子的事情,就算是哪一日他自己沾上了,第二日衣服也换了,若是天天有,肯定是他自己日日往袖子里塞糕点。可是他的糕点都是常备着的,做什么要自己塞到袖子里呢。
花明心下有了疑惑,便趁着有一日宁韫良出了雅阁,自己在后面跟上了,可能宁韫良十分的防备,一直四下打量,花明害怕自己暴露,便四下看了看,一跃上了墙檐。
跟了有一刻钟,花明才从墙檐后面看见宁韫良转身进了一个小院子。花明不好再往前了,好在此处是与冷宫十分靠近,人迹罕见,房檐也多,只要有遮掩,他也可以沿着房檐慢慢摸过去。
院子里有个年轻的师傅起身和宁韫良行了礼,宁韫良和一个大他四五岁的少年坐在一起,那少年的背影瞧着十分眼熟,少年穿着广袖长袍,脊背挺的直直的,宁韫良倒是不大老实,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
花明正看着,忽有一把短刀破风而来,花明顿时警觉心大起,足下一登,双手放开,身子贴在墙上,利索的翻了一个面,借用双手的吸力,背靠在墙上,短刀斜斜地插在墙上。
“哎,功夫不错,你是何人?怎敢在皇宫里飞檐走壁。”花明往下瞧,一个杏眼尖脸的少年抱着胳膊在墙下看着他。
花明跳下来,在皇宫里动刀子,算是件极其犯忌讳的事,只是自己贴上房檐,也不算很懂规矩。故而花明为刚才那一刀心下有气,也不便发作,只将扇子攥在手里抱拳道:“在下花明,前来寻找六皇子,阁下是?”
“哦,你是六殿下的师傅,在下乌淤沈,是五殿下的伴读,六殿下是趁着闲暇时候来与五殿下玩呢,花师傅不必担心。”
乌淤沈不甚有心机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来:“我出来找吃的呢,瞧见你蹲在上面往我们院里瞧,还以为是刺客,你功夫真好,六殿下还跟我们说你不会爬树攀墙,想来是你逗殿下玩呢。”
乌淤沈,花明知道此人。乌淤沈本人并非十分有名,花明得到的消息中,对这位小公子的评价有八个字“天真质朴、有勇无谋”,花明记着这个小公子十几岁上的时候跟着皇上打猎,猎过一只熊,另则便是有过他为了青楼楚馆的姑娘与另一帮世家公子打架,打掉了人家半排牙,两家还闹过官司。“以一敌三,勇猛异常,小将军虽出身于武将世家,然粗中有细,混乱中尚记得替妓家拾起被扔在酒池的衣裳,湿漉漉地给姑娘穿上,躲过了脱衣之辱的妓家,登时承受了湿衣之罚。”
这是百晓生龙飞凤舞地写在最后的话,花明当时还笑出来过。
按理说这样不甚有名还有些莽撞的公子在京都太多了,实在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子伴读,然乌淤沈在当时,算是个抢手货,这是因为他有名的父亲,如今的禁军统领,乌千川。
乌千川称得上是皇上的心腹,执掌禁军二十余年,官居二品,深受依仗。
乌淤沈指给五皇子是当年花淳亲自下的命令,被绝了心思的皇子很快把目光投向了小乌淤沈半岁的异母弟弟乌淤信身上,不知道几位皇子的母家中间经过怎样的暗流汹涌,花明只知道后来乌淤信是指给了三皇子宁韫京。
花明从花家来,身上带了一些花家的傲气,来时又被爹爹教导,入了宫里,只得带好六皇子,其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干,所以花明打定了主意不轻易与人结交,况且这位还是一位皇子伴读,敌友都尚未分明。抛开这一层,这位武将之子是这样豁白鲁莽的性子,青天白日里在皇宫扔飞刀,张口闭口便是“找吃的”,花明多少有些看不上眼,自然觉得多说无益,便道:“乌公子谬赞了,在下和公子一样,都是伴读,担不上师傅二字。既然六殿下还有事,我便在此等他便是,公子请自便。”
谁知这人非但没有瞧出花明的话里之意,还甚是开心的说道:“花师傅谦虚,请花师傅不要恼在下太过自我,我少时随父亲在江城戍守过几年,很是听过师傅的才貌双全谦和有礼的美名,心下一直艳羡,故今日一见,心下高兴有些忘形,又见传闻不假,更是欢喜了。师傅你且去院里瞧吧,若是在下回来时师傅还在,我便请师傅吃些点心。”
说完,便贴着墙根快快的走了。
花明听他这话,便知道在五皇子这里,点心是要自己去找的,不似小六有专人隔着时辰送过来,都说五皇子平日里生活不甚如意,如今瞧了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