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十青擦动的手微微顿了顿，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的少年，就是她想象中满身铜臭味儿的商户子。

她压下心里的惊讶，重又看过去。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转向殿内，脸上的书本掉下来，露出他的容貌。

鸦羽长睫投在眼睑处，落下阴影，少年恬静的睡颜，让人看着便心软，不设防的天真模样，单纯而无辜。

易十青险些把手里的花瓶擦碎，回想自己先前的言论，她不由觉得脸挺疼的，这长相，随暮晚不放在心尖上才奇怪。

只是感慨归感慨，她毕竟是有正事来的。

装作给北秋色捡掉在地上的画本，她低着头走近榻边，矮身动作，才刚伸出手，榻边的人冷不丁睁开眼，眼底迷蒙，语气也困倦，“你在干嘛？”

易十青心思回转，立即跪下回话，“回贵君，奴婢见您的画本掉到地上，便想给您拾起来，并无他意。”

北秋色纯粹是因为睡得不熟，感觉有人靠近他条件反射去看，实际上整个人并不清醒。

他闭上眼睛，嘟哝道，“捡起来，放在桌上就好。”

“是，贵君，”易十青应完，状似无意的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可惜贵君这般好，陛下竟也舍得广纳后宫，开办选秀。”

她说完，低着头就往后退，不去看北秋色的反应。

易十青在心里数数，数到第五声，响起少年不解又含着一丝急促的声音，“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她赶忙跪下来告罪，连声说自己半个字都没说，北秋色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良久，他无所谓的“哦”了声，“没说就没说吧。”

易十青：“？”

应该是这么个反应吗？

北秋色不按照她的设想走，她也不得不自己硬着头皮演下去。

易十青：“贵君勿怪奴婢多嘴，选秀之事前朝后宫早已传遍，实在是近来宫里最近风言风语太多，奴婢听着也来气，方才那句话是奴婢为贵君不平。”

她说着，装作惴惴不安的抬眼去看北秋色。

不曾想榻上的少年撑着脑袋，悠哉悠哉看戏似的，极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了？他们说了些什么？”

易十青摸不准他看哪门子的戏，前朝后宫分明都在看他的戏，“他们说陛下选秀，进宫的公子们家世个个不凡，贵君单在这点，比不过他们，就算如今陛下宠爱贵君，可帝王之爱不长久，他们都在唱衰您的下场。”

北秋色摸摸下巴，赞同点点头，“说的还挺有逻辑性。”

易十青：“……”

“贵君切不可如此消极，您若是自己都这般想，旁人怕是更要看笑话。”

“嗯？”北秋色抬眸看她，“别人也觉得你说话有逻辑性？”

易十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明白他的意思。

也难怪从小功课不读，非得闯荡江湖，理解能力真是让人捉急。

“我说，”北秋色靠在榻上，语气慢悠悠的，透着股尽在掌握中的意味，“易十青，你该不会是想来和我谈婚约吧？”

易十青：“！”

她瞬间瞪大眼睛，已顾不得伪装忠心耿耿的宫女。

北秋色续又说道：“你及笄那年，难不成家中没有给你看过我的画像？”

闻言，易十青的脑海中闪现出几幅画面，还有父母对她说的话，“阿囡，别整日里舞刀耍棍，快过来看看乾卢那边送来你的小夫君画像。”“哎哟，看看这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华贵的很呢，阿囡来，来瞧瞧。”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反应？

“我不看，还没我手里的刀好看。”

“没意思，我要去跟师父练武。”

见她的神色明显是回想起来，北秋色才接着说，“你右脸有道细细的疤痕，很淡，画上也勾的淡，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听媒人说，是你八岁那年爬树摔倒，树枝划伤的。”

在易十青惊讶的目光中，北秋色对她弯起眉眼，神色天真，嘴里的话却叫她后背一冷，“你的画像，我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至于我的，你肯定没看过吧。”

作者有话说：

笨蛋小狗只是在特定的人面前犯蠢

第97章 殿下（15）

两年前的画像, 看了一眼便记住，两年后看到真人，一眼便认出来。

易十青想起宫人们对北秋色的评价, 没心眼又孩子气，好啊，全都看走眼了。

她干脆也不装作宫女的模样, 眉间带着属于江湖儿女的恣意，直接说道，“既然你猜到我没看过，那还问我干什么？”

“我可没问你, ”北秋色竖起食指晃了晃，“我方才可都是用的陈述语气。”

易十青：“……”

读过书了不起啊, “牙尖嘴利。”

“多谢夸奖, ”北秋色没有和她寒暄的心思, “你此次进宫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