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不该是这样的。
顾明月感觉她们情绪不对劲,努力让语气轻快些,“没有啊,我学历高,应变能力肯定强啊,否则我大学不是白读了?”
她最让肖金花引以为傲的不是有份来钱快的工作,而是学历。
整个肖家,只有她是大学生。
肖金花觉得这话不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明月说,“你们睡一会儿,我看看爸怎么样了...”
顾建国他们还在整理尸体,有人脱死者的鞋子,他没有阻止,死者为大不错,但活人终究更重要,接下来还要走很远的路,有双舒适不磨脚的鞋太重要了。
当他看到有和自己同尺码的鞋,双手不自觉的按住了鞋。
鞋子脱离鞋后跟的瞬间,他又将其穿了回去。
边上的人说,“尺寸合适你就收着吧,咱们为他们收尸,他们不会怪咱们的。”
顾建国愣了几秒,低头看自己的鞋,手托着死者黑色的运动网鞋,唰的将其脱了下来,再看到脚底磨破的红色袜子时,又毫不犹豫给死者穿了回去。
“算了,我自己的鞋还能穿。”
他没有读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在看到戳破袜子的脚趾头,起厚茧的脚底板的瞬间,他希望死者穿着鞋去阎王殿。
将来他可能会后悔,但现在,他不后悔。
共六十九具尸体,全部在公路上焚烧。
温度达不到火化场的高温,却也是他们仅有的办法了。
顾建国和钱建设抬尸体时,边上的女人哭着将一个小盒子放进死者怀里,随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老人说客死异乡的人回不了故乡,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写上他的姓名籍贯,希望阎王殿的人能送他回家...”
路上死亡的人,家人都是这么做的。
找张纸,写上他的姓名籍贯,祈祷他的魂魄能回到故乡安息。
顾建国问是否有人认识其他死者,没有纸笔,便摘几片树叶,用指甲在上面写字。
落叶归根,哪怕远在他乡,人们最期盼的仍是承载着儿时记忆,民风淳朴,没有天灾人祸的故乡啊。
火灰漫天,没有香蜡纸钱的街上,人们朝着火堆喊,“李迢,莫在路上逗留,回家去啊...”
“张明朗,你的家在茨城市安宁县凤山乡隆平村,快回去吧...”
一声声饱满着活人的思念,曹大爷热泪盈眶,“建国,将来我死了也会这样吗?”
顾建国望着通红的火光,拍着他的肩膀说,“不会,我们肯定能活到大基地,那时能选择火葬或土葬了。”
“是吗?”曹大爷轻轻反问了句,帮着大声喊,“马向北,这儿不是你的家,切莫逗留,赶紧回家!”
顾明月站在卧室的窗边,见大家虔诚送那些上路,心脏颤了两下,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慧看她捂着胸口,急忙跑过去,“你怎么了?”
顾明月摇头,“没...”
她想说没事,但脑子晕得厉害,眼睛重得撑不开,像有双手拽着她入眠,她坐去床上,“我困,我睡一会儿。”
说着,眼皮便重重阖上了。
她又回到顾建国开荒的地方,虎视眈眈的变异动物觊觎顾建国的身躯,藏在角落伺机而动。
顾建国坐在小溪边,望着天上极少出现的星星的发呆,就在蚂蚁爬到他脚边时,他眼睛动了下,脚快准狠的踩向地面,“想吃老子,门都没有。”
说这话时,他眼里迸发出情绪浓烈的光芒。
顾明月以前没有见过。
只见他站起身,拍了拍胸口位置,然后抓起锄头,接着锄地。
她之前不懂他为什么要开荒种地,自从基地直升机出去找粮食后,她就猜到了,他想种粮食吸引基地直升机来。
可惜他死前都没直升机从头顶经过。
每次梦境到他死亡就结束了,顾明月看着他撒种,看着他被蛇咬,看着他倒在地里。
本该消失的梦境没有消失。
她坐在他的尸体旁,看直升机掠过,然后,几个穿着黑色服装的人来了。
他们戴着防毒面罩,还未走近,便有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过来,周围的蛇虫避之不及。
顾明月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拨开树丛,走到了只剩下骨头的顾建国身边,最前面的男人说,“埋了他吗?”
地里的庄稼已经成熟了,他们是来收庄稼的,他们整理好他的尸骨,准备将其埋在倒地的地方,挖土时,挖出个了盒子。
这是顾建国死前埋进去的。
他视若珍宝,顾明月曾以为是他的全部家当,然而他的家当在肖金花他们离开时,全部给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