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全部用袋子装着放在雪地里的,顾明月数了数,27具,“不是说十几具吗?”
“昨晚南区没搬,加上天亮时死的。”
每个班有五个组,顾建国态度强硬,他们搬两具,其他让南区自己负责。
南区班长是个小老头,不停跟防疫站的人解释,“那么大的雪,我想通知大家也找不着路啊。”
“那是你的事儿,我们西区几个组长熬了一夜,我现在要让他们回去睡觉!”顾建国气势汹汹道,“哪怕你把尸体搬到半路我都不会说啥,我们熬夜搬尸体,你们在家里呼呼大睡,完了拉着我们帮你们干活,到哪儿都没这样的道理。”
东区和北区班长自然站在顾建国阵营,彷山远,运趟尸体来回就要两小时,谁愿意做额外的活?
防疫站的工作人员看着南区班长,“工作没有安排好是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内部解决,其他区帮你搬六具,剩下你们自己做。”
这个活本来就没几个人做,闹起来所有人罢工或改行,防疫站去哪儿招志愿者?
顾建国看了眼人群,让几个组长回家睡觉,尸体由组员们负责。
组员们是不敢抱怨的,毕竟人家熬了通宵,回家理所应当的。
顾明月和周慧带了推车,两人将袋子放在推车上,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车轮黏着雪,咔咔作响。
顾建国上前帮忙,顾明月让他回家睡觉。
“我还不困,我不去,你们找不到路。”
火化场在彷山右边,顾建国给大家带路,后面南区班长看他精神矍铄,翻了好几个白眼,甚至偷偷跟西区组员打听,“你们组长和班长真的熬了个通宵?”
“你以为呢,我和组长是一个小区的,半夜,班长跑到我们小区喊的人。”
几栋楼人的都知道。
南区班长嘟哝,“还是你们西区好,西区居没有酒店旅馆,冻死人的几率小。”
南区光是酒店就冻死这么多,接下来恐怕没有清闲日子了。
“嗐,谁让你们是南区的呢,政府肯定就近分配呀。”
天寒地冻,谁不想在家窝着,要是换区工作,下了班回个家就得把人累死。
彷山覆盖在大雪里,葱郁的树,锃亮的铁皮屋,蓝皮的帐篷都成雪的颜色。
皮划艇,冲锋舟,机动船通通不见了,偶尔有几个穿着军大衣的警察经过,交谈间依稀也在抱怨这鬼天气。
整个茨城,恐怕也就火化场24小时最暖和了,放下尸体后,大家都舍不得走,围着大火炉坐着。
南区班长好像没来过,问添柴的师傅,“你们一天能火化多少尸体啊?”
师傅看他眼,“最多火化过36具。”
这儿设备捡漏,火化全靠柴跟炭,一具尸体基本要四个小时,洪水里捞起来的尸体没有家人要求留骨灰,几具尸体一起烧,如果需要骨灰的,只能一具一具铺开烧,那样速度就慢点。
“还是你们这个活儿好,你们招人吗?”
南区班长看了眼,整个回火化场就五六个人,好像太少了。
“厂棚没盖起来的时候招,现在不招了。”
最初火化尸体直接露天火化的,后来政府盖了敞篷,建了烟囱,方便省事得多。
顾建国以前天天来,跟几个师傅混熟了的,打完招呼就催顾明月她们回家了。
南区班长还在那磨磨唧唧的问能不能装点煤炭渣,师傅话都懒得多,喊同伴把尸体放火堆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顾建国瞧不起这种贪小便宜的,回去时,看到几根雪压断的枯枝,捡起放在推车上,顾明月问他捡柴干什么。
“卖给楼里人啊,我出门时碰到你刘嬢嬢唉声叹气的,好像柴不够了,顺手捡些回去卖给她们。”
其他组员看到柴两眼放光,不着急走了,沿着树林仔细寻找起来,顾建国喊他们,“没事就回家待着啊,免得到时我找不到人。”
“捡点柴我们就回去了。”
冻死人基本都在晚上,白天肯定没啥事。
顾建国不管他们了,捡完柴,挤洗手液洗了手,拿出背包里的保温瓶,问顾明月她们喝不喝姜汤。
保温瓶是充电式的,姜汤冷了,按一下按钮就能重新加热,闺女刚买回来,他嫌花里胡哨的,现在谁用谁知道好。
“闺女,你说雪灾过后会不会还有天灾?”顾建国盖上瓶盖,“照这下去,衰退的不只是经济,科技也要倒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