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流行高大上的洋名,所有小区都是这种名,瘦个子盯着顾明月手里的袋子,“怎么不买肉啊?超市不是每天都开门的,下次采购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顾建国盘腿坐着,幽幽吐出两个字,“没钱。”
船尾蹲着的女人斜起半边嘴角,“住那小区还没钱啊?”
塞纳河畔是公认的有钱人住的地方。
顾明月屈膝蹲着,这种时候她都是不说话的。
顾建国往后仰了下,讳莫如深道,“住那小区没钱的多着呢,就现在这情况,谁敢说自己有钱啊。”
也是。
超市看似恢复了,商品种类少得可怜。
瘦个子和其他人聊天去了,他旁边蹲着个秃顶的男人,他问他,“你们小区死人了吗?”
秃顶男人回,“怎么可能不死人?老鼠成群,吓都吓死了两个,防疫站的人来搬尸体时,两人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带着惊恐呢。”
瘦个子:“我们小区倒没有吓死的,不过被咬死了十几个,官方现在也没公布死了多少人,依我看,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谁说不是呢?”秃顶男说,“我老婆同事抽调到养鸡场那边,回家整夜整夜睡不着,说那边死人多得防疫站不搬运了,直接就地火化…”
“啊?”
船上的人齐齐看过去,船尾女人一脸诧异,“这么严重吗?”
“咱们住高楼,有门有窗,进老鼠了想办法赶出去就行,养鸡场全是大鸡棚,能把老鼠往哪儿敢?”秃顶男提了提鼻梁上的口罩,“幸好政府把捐出去的粮食追回来了,不然咱们饿都得饿死。”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政府第二次发物资时就说了米粮有的是,缺的是新鲜蔬菜和柴火。
见秃顶男知道得多,船尾的女人问他,“山里种的蔬菜怎么样了?”
“全被老鼠祸祸了。”说到这,他想到什么,扭身干呕起来。
“你们家里又去山里当志愿者的吗?”干呕完了,他问。
“前几天不是就不招志愿者了吗?”
“知道为什么吗?”他揪着口罩擦嘴,眉头紧锁道,“山里有蚂蝗。”
“蚂蝗不是田里才有吗?”
“山里也有。”秃顶男人说着又趴在船沿干呕起来,“肥咚咚的,比长线虫还恶心。”
“今年咋冒出这么多虫灾?”
“谁知道啊。”
山里出现蚂蝗的事儿让船上的人短暂的失语,到一处橙黄色的外墙楼道边,船尾的女人起身离去,经过顾明月身边时,耐人寻味的说了句,“你们男人还好,咱们女人才惨呢。”
楼里好几个漂亮女孩为了口米饭出卖自己的身体,再老的男人都心甘情愿。
她看面前的男女就是这种关系。
顾明月太懂她眼里的意思了,偏头喊了声爸。
顾建国抬眸看她,“是不是晕船了?”
顾明月摇头,“爸你晕船?”
“好像有点。”
明明之前划皮划艇开冲锋舟坐船捞尸都不觉得头晕,但今天一上船就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怕闺女担心,他挤出个笑说,“没啥事,马上快到了。”
女人没料到两人是父女关系,脸上闪过丝尴尬。
这个小区的地势要低点,九楼快淹到天花板了,她走到船头,把物资递给接她的家人,两只手趴着窗棂,蹬着墙爬了上去。
船掉头转方向的时候,她伸头望了眼船上的人。
接着下船的是一对婆媳,然后是瘦个子,秃顶男。
到秃顶男住的那栋楼时,好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指着他们吹口哨,顾建国不喜,船上就他们了,口哨明显吹给明月的,他问划船人,“政府就不管管?”
这种人就该跟不正经的放一栋楼里。
“只要不犯法,政府没有资格让他们搬离。”划船人看着水面,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他们算好的,有些楼里,几个表兄弟见人就抢,凶着呢,抢了人还把人衣服裤子扒干净拍照,弄得人都不敢报警。”
“邻居不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管这种事啊?”划船人说,“塞纳河畔没有这种事?”
顾建国摇头,“我们楼没有,其他楼不清楚。”
“那你们算幸运的,其他小区乱着呢。”
殴打老人孩子,入室抢劫,霸占房屋,啥都有。
他说了几件,顾明月听后大惊失色,她以为茨城政府加大犯罪处罚力度,犯罪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