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语气平静,对于刚失去家人的章家哪儿受得了,章大爷侄媳妇在上班,孩子几岁大,不太懂这些事,章大爷拽着黑色塑胶袋不松手,“你们要给我个说法。”
医生皱眉。
章大爷眼泪鼻涕横流,说话嘴都在颤抖,但逻辑清晰,“我侄子被老鼠咬了,给你们打电话,你们为什么不管?”
他觉得侄子感染鼠疫死的。
“那你找防疫站!”
“你们不就是防疫站的?”
“我们只是志愿者。”
“……”
志愿者是什么,是只知道干活却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侄子死得不明不白,就这么火化了?
章大爷发了疯,扑过去抱住袋子,“你们不准带他走,防疫站必须给我个说法。”
男人推开他,面目凶狠起来,“我们是按流程办事,讨说法给防疫站打电话。”
尸体被带走了,章大爷泣不成声。
两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冷冰冰的躺在袋子里,像丢垃圾似的丢在船上,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碗筷也被带走了。
章家哭得凄惨,楼里人生出虎死狐悲感,志愿者不可肯多说,但他们把章大爷侄子碰过的东西全部搬走了,还带过道进行消杀。
章大爷侄子明显感染了病毒。
鼠疫。
众人不约而同冒出这两个字。
楼里其他被老鼠叮咬过的顿时紧张起来,不停打防疫站的电话,然而不是信号不好就是忙音,半天光景,楼道里弥漫出浓浓的死亡的气息。
顾明月给赵程打电话,让他今天别过来。
赵程听出不同寻常,“怎么了?”
“有人染鼠疫死了,楼里其他被咬的惊慌不定,看到你恐怕会打起来。”
无数求生的电话拨出去石沉大海,是个人就会因绝望滋生出犯罪的冲动。
赵程默了片刻,“你们注意安全。”
当时防疫站抢了几百箱疫苗,全给医生和救援队的了,市委市政府都没有。
挂电话前,他说,“政府已经在想办法了。”
赵程作为前线战士,顾明月不忍传递他负面情绪,他们要是垮了,整个茨城都会陷入恐慌□□中,她经历过那些血腥残暴的事儿,还是希望社会能好点。
于是,她试探,“政府发的物资有蔬菜,农业局种的吗?”
“粮储中心的,农业局的菜没这么快…”才刚撒种呢。
“政府组织人种菜了?”
“……”赵程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你家有种子吗?”
农业局的人在城郊的几片山里撒了种,遇到鼠疫,能不能发芽不好说。
“辣椒种要吗?”
“那算了。”
顾家给他的辣椒清出籽给农业局送去了,没用完,农业局目前以种瓜类蔬菜为主。
原本要挂电话了,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分钟。
“你老家哪儿的?”
“青川镇。”
“那儿有梯田是不是?”
有梯田的地方地势高,说不定能找到蔬菜苗,夏季蔬菜本来就是最多的时候…
“以前有,现在全种成果树了。”
有地就有希望,承包土地的老板会在果树地里种些南瓜,把苗挖回来,农业局有地方培育,红薯藤也行。
“你们哪个村的?”
“你们还负责找粮食蔬菜了?”
“嗯。”赵程知道她危机意识强,“茨城几十万人口等着吃饭呢。”
“工厂不恢复生产了?”
“暂时不会。”到处都被水淹了,所有物资全部被政府征收利用,工厂恢复生产要等局势平稳后了。
顾明月报了老家的地址,还给他留了顾建军的电话。
政府又管控了信号区域,市里的只能和市里通电话,村镇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村镇的情况肯定很糟,否则不会这样。
赵程问,“碰到人接来城里吗?”
“不用。”顾明月说,“老家还有地能种粮食,不会饿肚子,进城只能指望政府,出行也不方便。”
重要的是她没有接纳亲戚的想法。
“行。”
电话挂断,楼下一阵啪啪啪拍门声,“陆老师,你帮我打电话问问防疫站当时为什么不给我侄子打疫苗,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平头老百姓?”
好几个堵在陆老师家门口,“陆老师,医院不是归你儿子管吗?你让他和医院说声,接我去医院检查啊。”
陆老师靠着门框,眉头拧成了川字,先回答章大爷的问题,“当时医生说了会接他,没料到会发生意外,医院搬到彷山,设备简陋,不接受普通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