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92)
“是。不是。二十一娘说了,大宋都没了,再没了帝姬。”汤福躬身答了句,在破蒲团上随意一坐,开?始脱脚上沾满泥土的破靴子。
辛赞心情十分复杂,望着汤福脱掉靴子,露出黑乎乎的罗袜。他从罗袜里面掏出蜡封的信,恭敬递到上前:“府尹,这是二十一娘写的信。信太重要,在下一直贴身放着,睡觉都没离过?身。”
信封温热,气味很是复杂。辛赞憋着气,打开?了信封,拿出信看起来。
信并不长,字迹板正,每个字都写得跟朝廷邸报一样清楚。
辛赞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心潮澎湃,手控制不住颤抖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一股子臭味袭来,彻底抑制住了他心底的激动。
汤福神色憨厚,眼巴巴望着辛赞。双手搭在膝盖上,等着他的问?话。
辛赞愣了下,问?道:“这也是二十一娘提醒你的?”
汤福茫然了下,接着很快点头,“二十一娘说,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辛府尹拖家带口,可不能意气用事。得深思熟虑,再三衡量之后再做决定。”
胆量聪慧,体贴妥当,到识人的眼光,无一不具备。至少,这个送信的汤福就选得很妙,憨厚中,偶有一灵。
但如汤福这样的人很多,除此之外,还要得忠心。从他言语间对?赵寰的恭敬,辛赞原本?只放了一半的心,彻底放了下去。
辛赞默了下,没问?赵寰为何找到他,指着汤福的脚,道:“你先?把靴子穿上吧,冷。”
汤福哦了声,赶紧穿好靴子,嘿嘿笑道:“对?不住,怕误了事,一路上顾不得清洗。赶路倒不太累,只防着别被金贼发现,躲避他们有些辛苦。”
辛赞说了声无妨,再次仔细问?起了大都最近发生的事情。汤福没有隐瞒,从头到尾,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信上只简单叙述了金国最近的局势变化?,以?及他们做的事情,未加任何修饰与形容。冷静不加任何偏向,与朝廷邸报内容亦相似。
从汤福嘴里听了仔细,辛赞的一颗心,随着他的叙说,上下起伏不平。
赵寰只身迎战金兵的孤勇,放眼大宋天?下,也没几人能做到。
汤福说完,眼睛红了,“二十一娘受了伤,右手臂废了。”
辛赞悄然拭去眼角的泪,定了定神,他指着信纸,问?道:“这封信,可是二十一娘叫别人代写?”
汤福摇头,“是二十一娘亲笔所写。她如今在用左手习字,用了字帖描红,一个字一个字描绘了下来。她说,要有诚意。”
辛赞想哭,又想笑。他满腔满腹的不平与愁思,读书人们成?日明里暗里哭大宋山河,哪怕再愤怒,却没任何动作。
再难,能有她们这群在浣衣院的小娘子们难?
怪不得,赵寰会如此安排。估计她也看穿了,他们这群自诩忧国忧民读书人,空谈误国。
汤福问?道:“辛府尹,你可还有疑问??可要给二十一娘回一封信,在下好一并带回去。”
“好。你且等着。外面金人眼线多,我就不虚请你了。”辛赞很是干脆起身,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道:“一来一回要花费功夫,过?一阵就要关城门了,耽误正事。而且,信不安全,我就且给你留几句话,劳烦你带回去给二十一娘。”
汤福立刻起身上前,辛赞低声说了,问?道:“你可记住了?”
汤福小声复述了遍,辛赞道:“不错,就这些。你且回吧,我就不相送了,得回去赶紧安排。”沉吟了下,他追问?了句: “对?了,二十一娘让你回宾县,还是去何处?”
汤福答道:“在下出行前,二十一娘他们还在宾县修整养伤。二十一娘吩咐了,说是让我们直接去燕京。早去了就等着,没等到,就自行离开?。”
辛赞凝望着露出泥身,那双眼睛却始终冷静俯视着人世?的菩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等不到,就是赵寰兵败。她站了起来,却没人呼应。
以?后,在被金人欺侮时,所有的大宋人都没脸再哭。
辛赞回到府里,就把李齐鸣叫了进去,两人一头钻进了书房,仔细商议安排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出来。他站在廊檐下,神色激动,望着夜里的天?空。
黑漆漆的天?空,几颗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微光,尤为显眼。
不知二十一娘,前去燕京的路上可顺利?
*
为了省灯油钱,在天?黑时,五国城除了值守的金兵岗哨,以?及赵佶的屋子点了豆大的灯盏,其他地方?一片黑暗。
到了深夜,到处一片安静。值守的金兵们打着哈欠,烤着火混混欲睡。
其他不当值的金兵,早就打着鼾,陷入了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