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问：“你去哪儿找她？”

凌恒：“海边没有就去山上，她也就去这么几个地方了。”

他拐了个弯又去找戚池，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戚从云仍在出神，没有留意到这边动静，凌恒叹了口气，突然觉得造化弄人这几个字确实有几分道理。

偌大的扶桑岛找起人来着实不容易，尤其凌恒现在修为被封，就更慢了。但从戚池离开戚府，扶桑岛就开始下雨，沟通了天地之力的戚池能够轻易影响一方天气，风雨这么大，凌恒不用想都知道戚池又在钻牛角尖。

往风雨最大的方向走，还真让凌恒找到了人。

戚池形单影只地坐在海边，浑身被雨浇了个通透，头发和衣衫紧紧粘在脸上身上，看着有些狼狈，海浪一重一重地涌上来，仿佛随时会把她吞没。

凌恒走近了，才瞧见她身边堆着几个空了的酒壶，见他过来，戚池也只是随意抬了下眼，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如从前一样淡声叫了一声尊上。

凌恒在她身边坐下，戚池便又拿了一坛酒出来，拍开上面的泥封递给凌恒，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尊上遭逢丧女之痛怕是不好受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喝一壶。”

若不是现在风雨如晦，凌恒或许还真被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骗住了，他没接：“我从不借酒浇愁。”

戚池扯扯嘴角：“哦。”

“那你牛逼呗。”她小声念叨了一句，“可我又不是你。”

跟她炫耀这些干什么，她矫情还不行吗，借酒浇愁又怎么了，喝得又不是他的酒。

戚池懒得理凌恒，继续喝自己的酒。

要不说酒是个好东西呢，既能解忧，又能消愁，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等她真醉糊涂了，还管什么真真假假。

就当她没出息，只会装醉逃避现实，可现在她就是不想面对这些，没出息就没出息了，反正什么事最后都会过去，再大的雨也会停，风雨未歇的时候，做个没出息的小废物也没什么关系。

手上的这坛喝完了，又去喝凌恒没要的那坛，她仰着头，混着如注的大雨，也不知道是喝得多，还是倒出去的多。

凌恒看着她，有些无奈：“戚池，你在怪你娘吗？”

“没有，我怪她干什么。”戚池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声音却低了下来，“我只是有点想家。”

雨似乎更大了些，大到淋得人睁不开眼，戚池酒也不喝了，闭着眼往后仰，枕着手臂躺在了沙滩上，雨珠顺着她的脸往下滑，落进身下的沙滩里。

凌恒侧过头看着她，明明戚池还是那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可他心里却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她说的家，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家。

他道：“从未听你提过以前的家人。”

戚池懒洋洋地：“没什么好提的，爸妈都是普通人，哥哥也是普通人，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看不见第二眼。”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家里人感情都很好，也从不会嫌弃她是个烧钱的病秧子，她也是被父母哥哥娇惯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是个成年人，也依旧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撒娇，享受着全家人的宠爱。

可这么丁点儿的特别在这个世界里就显得很可笑，在现在尤为可笑，戚池不想提，越提越显得自己像个矫情的傻逼。

要是有的选，她宁可留在池芮的坟头，等着哥哥和爸妈什么时候有空了过来探望，不用留在这里跟这么一群人装模作样。

这话在雨里打了个转，被风吹得有些轻，一点分量都没有，落在凌恒心上，也不知道砸出点什么滋味来。

凌恒垂着眼，看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姑娘，一时没有忍住，伸手替她拂去了脸上的雨水。

戚池警觉地睁开眼，不知道凌恒想做什么，凌恒道：“可从云也是你的母亲。”

戚池愣了下，旋即嗤声一笑，讥讽之色溢于言表：“尊上怎么不说，你还是我爹呢。”

凌恒顿了顿，神色软了下来，他轻轻点了下头：“嗯，我也是你的父亲。”

仙魔之战还未开始时，他与戚从云隐居在山上，看着妻子日渐隆起的小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他的孩子会长什么模样，最好可以多像戚从云一些。

他会把那个孩子尽心养大，看着它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他会教它读书识字，教它明理处事，带它看遍世间万般风景。

总有人说小孩子就像一张白纸，你如何教，它便如何学，可戚池生来就是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浓墨重彩，是上一世的父母留给她的痕迹。

她狡黠伶俐，有自己的想法与主意，她的人生里本就不需要再出现一次父母这种角色，更不需要别人去教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