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池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救他干什么，陆行持的卦从来没出过错，他注定活不到成年的时候，她也不想费力气去救一个小草留在她身边的隐患。

所以她才会把戚从云支开，面对秦御之的时候也没用一点灵力，用了灵力就容易引来支援的弟子，以小石头的受宠程度，到时候让他死还真不容易。

尤其李洲白和王南枝，这俩主角想救谁阎王来了都没用。

等寻到定魂珠，她把小石头送进轮回，给他找个富贵人家，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的默认让王南枝心底一阵发寒：“戚池……那也是一条命，他跟了你这么久，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戚池难得认真想了想，想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对小石头生出什么真情实感来。

她忍了一年，好不容易才借机除掉他，等的不就是此刻么，最多就是有点愧疚让他死的有点惨，但戚池也不是个讲究入土为安的人，尸体没了也就没了。

她道：“你写小说的时候，李洲白动不动灭人满门，你会为那些人愧疚吗？”

王南枝：“可小石头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你明明能救下他的！”

“王莹莹！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戚池陡然拔高了声音，她倏然出手一掌打在王南枝肩头，幽深的眼睛里满是暗红血色，“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另一个世界有等你苏醒的爸妈，这个世界你也是天之骄女受尽万千宠爱，可那是你，不是我。”

她满身煞气，一步步地逼近王南枝，“你有过任人宰割的时候么，除了我娘他们都想我死，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要靠他们施舍，他们辗死我甚至都不需要一个理由！我拼了命地想逃出去，可是天道阻止我，系统阻止我，小石头也阻止我，他当然无辜，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煞气萦绕在戚池周身，浓郁地几乎要凝成实体，放了亮的天跟着黯淡下去，天地间风云变幻，地上的沙石都被高高吹起。

王南枝惊恐地看着戚池：“戚池，你冷静一下，你的元神怎么回事？戚池？你清醒点！”

头上的发簪兀地一亮，一道清气没入戚池眉心，抚平了戚池的怨气，她闭上眼定了定神，好一会儿，周身戾气才慢慢散去，天地也重归平静。

难怪说圣人一怒浮尸千里，还是得先适应这股力量。

见戚池冷静下来，王南枝才按着肩膀过来：“你怎么样？”

戚池有些烦躁：“先关心你自己吧。”

王南枝揉着肩膀，吸着凉气道：“你下手真狠。”

戚池拢着袖子没有吭声，王南枝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有些尴尬。

以前戚池经历过什么，王南枝并不知道，只能从戚池的只言片语里推测，但推测出来的毕竟不是全貌，如今想来，戚池或许比她想得还不快活。

上一辈子她同样被困在一方医院里不得自由，但至少有父母疼爱，有朋友关心，可这辈子仙尊魔尊都防备她，师尊对她也不是全然真心，好不容易捡来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孩子，居然还是天道的棋子，她这个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王南枝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堵着什么。

这里原本只是她的一场梦，荒诞无稽，被她写下来变成一个故事，可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拦了她回家的路，也误了戚池半生。

明明这些都不是她的初衷。

她伸出手，轻轻把戚池抱在怀里：“再等一等，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兰草香，那是前几天李洲白特意去为她寻来的，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戚池闭上眼，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太晚了，来不及了，她做不到王南枝这么纯粹，也做不回池芮的温顺乖巧，只能这么不伦不类像个笑话似的留在这个世界。

可她又很羡慕王南枝，羡慕她从不曾改的愿望，羡慕她能不顾一切只想回家的勇气。

她靠在王南枝肩头，任由疲惫如潮水般漫上来，一重又一重，温吞地将她淹没。

就像是那年的白玉京，王南枝也是这般靠在戚池怀里沉沉睡去，做着一个长长的梦。

陷入梦境之前，戚池低声喃喃：“如果你想回去……”

第98章 忘情

梦里一片幽深的黑, 一眼望不到尽头，戚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麻木地坐着, 一动也不动。

她仿佛被困在那里很久，久到连时间的观念都模糊了, 等她梦醒，人也依旧发着呆，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帷帐。

戚从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戚池呆了一会儿, 才伸手握住了戚从云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