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娘点点头，往墓碑里一钻，就不见了，这下周围没人也没鬼，戚池就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撑着下巴发呆。

墓碑上的池芮笑靥如花，脸色虽然苍白，但笑起来很好看，稚嫩青涩，戚池的魂魄和照片里的姑娘明明是一个长相，可不管她怎么扯动嘴角，也扯不出这样的笑来。

试了几次，她就放弃了，从隔壁大爷的墓碑前面顺了一把瓜子，也吧嗒吧嗒地嗑起来。

瓜子嗑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她甚至尝不出来口感，嗑了两粒，戚池觉得没意思，又放回了大爷的墓碑前。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山脚下有一道人影过来，戚池盯着瞧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激动，从墓碑上跳下来：“池阳？”

逆光而来的青年一身白衬衫，干净又温柔，怀里还抱着一束小雏菊。

他把花放在墓碑前，蹲下身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声音微沉：“爸妈去国外出差了，所以今年只有我来了。”

戚池有点失望，但还是很大度地表示理解：“没事，你来也很好了。”

再伤心也不过一时，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弭，他们会继续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继续生活，看到他们过得好，戚池也觉得好，这就够了。

池阳又道：“本来想带点水果，但是你又不爱吃，所以我就拿了两个苹果。”

戚池道：“苹果我也不爱吃。”

人鬼殊途，池阳自然听不见她的话，他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将家里的事，说爸妈现在身体还不错，说自己考了研究生，最近正在研究论文，头发掉了一大把，又说王莹莹已经昏迷了一年，不知道还能不能醒。

他叹气：“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莹莹早点好起来，她爸妈老了不少，看着真让人心酸。”

戚池也跟着叹气：“我哪有这本事，不过她现在过的还不错，活得可比我滋润多了。”

池阳又道：“她妈妈说她可能是丢了魂了，老人么，都比较迷信，可有时候信一下也挺好，你要是见到她了，就让她早点回来。”

戚池想了想：“那我转达一下？可我也不一定能回去了。”

池阳：“哎，你在天之灵也保佑一下哥哥的论文，天天为了论文头秃，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戚池木然拒绝，“这个本事我也没有，你不要强鬼所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明知阴阳两相隔，注定不会有所回应，却还是一句一句地说着，乐此不疲。

池阳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要是真有转世投胎，你现在也该有四岁了吧。”

戚池哭笑不得：“两百多岁了，比你和爸妈加起来都大。”

池阳伸出手，戚池就坐在墓碑前面，他的手擦着她的脸，轻轻落在已经退了色的照片上，就像是在轻抚她的脸：“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戚池的声音有点轻：“挺好的，爹娘都很疼我，师尊对我也好，师叔师伯们也是，还有好多朋友，他们都很喜欢我……”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她被落元钉打穿的时候没哭，被血咒反噬的时候没哭，她一生争强好胜，只在戚从云面前落过泪，可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只能怔怔地看着池阳：“可我还是想做你妹妹。”

从晨光熹微到天光大亮，戚池被阳光照得头晕目眩，魂魄没有感官，她却能清晰察觉到生命的流逝。鬼果然是见不得光的，可她还是想多看池阳几眼。

一阵铃声响起，池阳接起电话，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他看向墓碑，又伸手碰了碰照片，戚池凑过去，就当是他在摸自己的头发。

池阳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见，他满心满眼的不舍：“导师叫我回去做实验，我要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戚池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身体，点了下头，朝池阳轻轻一笑：“我也要走了，不过好像不能再回来看你了。”

“走啦。”

“我也走啦。”

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

她这棵小草，往后是见不到池阳这束光了。

第63章 苏醒

四野都是暗的, 茫茫的一片黑色虚无，意识也飘忽不定，像一缕风, 轻飘飘地就散了。

戚池就这么在虚幻的空间里机械地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下去, 但片刻也不曾停。

可灵魂忽然像是失了重，毫无征兆地向下坠去，像是大梦一场猝然惊醒，戚池猛地睁开眼。

热, 灵魂都在燃烧的那种热。

入目是一片被灼烧到赤红的石头, 空气被热浪熏到扭曲, 五脏六腑都恨不得跟着一起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