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少年坐于桌边煮茶，面容在氤氲的茶雾里有些模糊，但他脊背笔直，举手投足间很有一股风流意味，看着不让人讨厌。

听见门口响动，他便看了过来，微微笑道：“久闻戚池仙盛名，难得仙子肯赏脸赴约。”

戚池挑眉，在他对面坐下：“周师兄约我来此，我怎会爽约。”

周之在抬手为戚池斟了茶：“不知赵师妹可还安好。”

“没去看她，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呢。”戚池耸了下肩，然后轻轻一笑，“周师兄还是有话直说吧，你请我来此总不会是为了客套。”

“……”周之在哑然失笑，“好吧，那在下便直言了。”

他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纷纭境将开，我与赵晚晴必然都会参加，我思来想去，同辈之中怕是只有仙子能牵制一二。”

戚池道：“你与赵晚晴不是不死不休么，怎么现在还怕起来了。”

周之在装模作样地一叹：“李洲白和何析都来了此处，他们两个背负气运，我自然不是对手，此番行事，不过是不想枉送性命。”

戚池把令牌拿起来，细细瞧了几眼，旋即弯了下唇角：“我与晚晴是生死之交，与她哥哥李洲白更是师出同门，你让我与他们作对，实在强人所难。”

“要我直说，仙子怎么还拐弯抹角起来了，”周之在哈哈一笑，“若仙子真不愿意，就不会在码头显露气息，如此招摇，看似是引李洲白前来，实则意在寻我吧。”

戚池把令牌丢回周之在手边，令牌哐当一声砸在桌上，周之在神色不变，将它收了起来。

“不愧是方寸人间的弟子，果然料事如神。”她轻笑，也不绕圈子了，“我知道周家有一艘商船，我要离开玄洲。”

周之在皱了下眉：“近日海上风浪甚大，怕是不好出去。”

“无妨，出海之日我自能让它停下。”戚池道，“但是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行踪。”

第51章 忆旧年

小草滴地一声冒了头：【我听得见你说话。】

戚池不理它, 笑盈盈地问周之在：“如何？”

周之在沉吟片刻，还是点了头：“若你真有办法，可以。”

他道：“我在城外有一座私宅, 仙子若不嫌弃，可以先在那里住下。”

“如此甚好。”戚池颔首, “师兄叫我戚池就好，仙子什么的，担不起。”

周之在笑：“我年长你几岁，那便叫你一声师妹吧。”

两人一拍即合。

外面的雨小了许多, 淅淅沥沥的, 戚池撑了伞, 回头望了一眼客栈的方向。

多日的大雨下来, 便是修士也不出门了，街上一派萧条, 只剩了迷蒙的雨雾。

偏偏隔着这迷蒙的雨雾, 戚池瞧见了窗边的何析。两人隔着长街遥遥相望, 相视许久，何析垂下眼，将窗关了起来。

周之在将伞往上抬了抬，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戚师妹莫不是舍不得了。”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戚池微微扯了下嘴角, 雨珠如线，顺着伞骨落下来，她伸出手，雨便落进她的掌心。

她的声音有些轻, “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不过是彼年相识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情分罢了，他们有通天仙途, 她也有她的不归之路，说到底，还是走不到一处的。

周之在意味深长：“看来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想不到师妹也是重情之人。”

戚池笑笑：“一时感慨罢了。”

感情这种东西，得意时是锦上添花，现在只会是雪上加霜，与其去想他们这些会不会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而气恼，还不如想想纷纭境里怎么保周之在一条命。

十洲三岛里秘境无数，大多为修士陨落后自身灵气所化，留下修士自身灵宝和一缕神念福泽后人。

大多数秘境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取走核心的灵宝、见到最后那缕神念后就会溃散，但也有少数秘境会代代流传，譬如龙门塔，譬如纷纭境。

历代方寸人间的掌门都会改姓元辰，世人尊称为元辰君，将要坐化时进入纷纭境，以自身修为巩固秘境，留下自己对道法的心得感悟，留给后人感悟。

上百位掌门传承下来，纷纭境已经极为强悍，能容纳的弟子也越来越多，方寸人间又不干涉世事，所以每次开启纷纭境，三族都会派遣弟子前来历练。

秘境里人多眼杂，戚池不太想参与，但是周之在是一定要参加的，他想去送死，戚池就得跟着。

送死之前，还是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私宅不算太大，院子里种了许多竹子，竹屋竹林，很是清雅，周之在一席白衣穿行于青竹之间，看得戚池有点恍惚。

周之在道：“寒舍简陋，师妹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