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用力的点头,红着眼睛道:“母后,儿子一定能做到!”
皇后像是应声,又好像是在叹息:“那就好。”
她侧过头去,心想:三年,应该足够让世人将目光从一个被过继出去的皇子身上挪开了。
而以六皇子的能力,也必然能够彻底掌控朝局。
是日下午,皇后起驾回宫。
皇帝听闻此事,却也没有前去探望,而皇帝没有去,其余嫔妃又怎么敢去?
尤其是因为昌华公主的事情,皇后可是同贵妃结了怨恨,即便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将那一页掀了过去,但是不是真的掀了过去,谁知道呢。
倒是皇后的亲信忠心耿耿,特意去向主子回禀:“如今朝中已经有人在向陛下进言为六皇子选妃了,娘娘,我们是不是……”
皇后回想起这件事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经她是想要在贵妃身边的双红身上下一点微末功夫的,但是想在再去想这件事,只会觉得可笑。
何必呢。
也不只是双红,她面前隐约浮现出另一张面孔来……
皇后坐直身体,吩咐道:“你去请一个人来这儿,我有话要同她讲。”
……
皇后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是从前的皇长子妃,如今的墨家钜子之女云葳见到她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大抵人都是会变的吧。
云葳按部就班的行了礼,立在皇后的病床前,没有过多的言辞。
皇后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在意,而是开门见山的问她:“陛下是否有意将你嫁给六皇子呢?”
云葳微微一怔,继而摇头:“陛下起过这样的心思,但是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变法中有一项是移风易俗,他不能在下令民众改革风气的同时,让后继之主娶自己曾经的长嫂为妻。”
皇后点点头,又问:“那么,新的六皇子妃,仍旧会出自墨家吗?”
云葳点头:“确实如此。”
皇后问道:“这是墨家与周国缔结合约的一部分吗?”
谈及此事,云葳短暂的迟疑了几瞬,顿了一顿,才道:“确实如此。”
皇后了然的接了下去:“你们想通过墨家信徒与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结合,将墨家的主张推广出去,再以国母的身份影响下一代君主,是吗?”
云葳默然不语。
而这本身就是一种附和。
皇后轻轻笑了起来:“墨家这次准备推出来的女孩儿,是跟你一样出众的人吗?”
云葳的姿态很谦逊:“她的才干和聪慧远胜于我。”
皇后终于叹了口气:“那么,我来告诉你最终的结果——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她说:“六皇子的秉性,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或许在细微末节的地方有所不同,但是在驭使臣下方面,他们是同一种人!”
“国家的强大,一定需要这种君主,也唯有他们这种人,能够成就霸业,但是这种品性是绝对利己的,且只会利己,绝对不会利人。”
“朝臣也好,后妃也罢,都是被他驭使的对象,却绝对不能够分享独属于他的权柄,这是他的逆鳞,如若有人想要触碰,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墨家想要随心所欲地塑造一个符合自家理念的后继之君,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啊,你们把皇帝的想法放在哪里呢?让他将对于后继者的塑造欲搁置,去成全你们吗?如果他能做到,那岂不就是圣人了吗?”
云葳听得愣住,却下意识反驳道:“可是陛下的确答应墨家,周国储君的正妃,只会是墨家女子……”
皇后听得微笑起来,这是一种不含恶意的讥诮:“我的长子也曾经是众人认为的未来储君,你也曾经是他的正妻,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你能够真正影响到他的决定吗?”
云葳迟疑了。
皇后给出了答案:“你做不到。”
“你可以通过言辞,亦或者武力让他短暂的屈服,但你无法改变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和在外的行径——你是这样出众的女子,尤且改变不了一个无能的皇子,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如你一般的女子,去改变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
“你又怎么能保证,墨家的女子,一定能为六皇子生下储君?”
“陛下能够承诺的,也只是墨家女子为储君正妃,这听起来的确很美好——但是你所得到的,跟我昔日得到的,有什么分别?”
皇后将自己的伤疤赤裸裸的展现在她面前:“我是陛下的结发妻子,我的母家足够强盛,我为陛下诞下了嫡长子,可是也同样是我,今日一败涂地,你,亦或者是那个出众的墨家女子,又何必耗费几十年的光阴,去重复我的失败,饱尝我曾经品尝过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