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欣然领受,又亲手将他搀起:“这都是先生的功劳啊!”
打开丹炉,但见内中那粒丹丸饱满圆润,香气清幽,见之可喜。
嬴政用器具小心翼翼的将其取下,在玉真子看似平淡,实则隐约显露灼热的目光中将其送到嘴边。
然而将将要触碰到嘴唇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玉真子的心脏因此漏跳了一拍。
“殿下,”他强行让自己微笑起来:“您怎么不服用呢?”
嬴政却不言语,对着那枚丹药端详几瞬,忽的肃声道:“来人!”
戍守在外的侍卫闻声入内,手持兵刃,杀气腾腾。
玉真子胆战心惊,眼皮都开始跳了。
却听六皇子叹息一声,继而道:“我尚且年少,寿数未尽,即便吃下这枚仙药,又哪里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呢?倒是博阳侯是我同道,且年事已高,天寿将近——”
他将那枚丹药置入盒中,递交给那侍卫,再三叮嘱:“这是由玉真子先生教导我炼制而成的仙药,不是凡俗之物可以比你的,你与玉真子先生一道走一趟,一定要亲手送到博阳侯手里,看着他服下,切切不可遗失!”
玉真子听闻此言,却是后背生寒,瞬间毛骨悚然。
这药原本是针对六皇子制的,他年少体健,尤且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但若是换成博阳侯,只怕立时就会没命!
到那时候……
六皇子涉案,未必需要担责,但他这个方士,却一定要死!
就算是皇后,只怕也不能保住他!
玉真子的三魂七魄都飞了一半儿,俨然已经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不详命运,然而六皇子压根没给他想应对之法的时间,便把他给安排上了:“先生,这叫这些庸人去,我不放心,到底还是您这样的同好去送,博阳侯才能相信啊。”
“且您又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倘若博阳侯觉得此物过于贵重,不肯收下服用,您也一定要劝服他才好!”
玉真子:“……啊?”
他尤且在慌乱,那边嬴政将丹炉的门关上,将搭在屏风上的湿帕子取下,微微垂着头,有条不紊的擦拭双手。
那侍卫半请半拉的带着玉真子走了出去。
中途忽然想到一事,却又停下,恭敬问道:“殿下,今日是国丈的寿辰,博阳侯只怕也会前往祝寿……”
玉真子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个枕头,马上强装镇定道:“是啊,今日只怕是寻不到博阳侯了。”
“这有什么?”
嬴政语气轻松:“你们只管往国丈府上去寻他便是,我与博阳侯是至交,何必在意这些外物俗礼?而国丈乃是儒雅长者,更不会同我二人计较这些小事。”
侍卫应声,马上便同玉真子一道往外走。
那门槛眼见着越来越近,玉真子心里边的火焰也愈发汹涌,后背里衣几乎已经被冷汗打透。
去博阳侯府上给博阳侯送毒药,这已经足够炸裂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炸裂的事情吗?
有啊。
去国丈府上在他做寿的时候把博阳侯毒死。
玉真子敢打赌,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这更炸裂的事情了!
这哪是是送丹,这是去送死啊!
玉真子起初几步走得还算稳当,越往外,两条腿便越是不听使唤。
能够做方士,出来招摇撞骗,又被皇后选中,到六皇子身边来做间谍,他自然是个头脑灵活之人,短暂的惊慌无措之后,他福至心灵,终于反应过来。
挣脱了那侍卫的钳制,连哭带嚎的转过身去,跪在地上,膝行着上前,连连叩首。
“小人该死,小人有罪,殿下英明天授,目光如炬,就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条贱命吧!”
说完,又是咚咚咚接连叩首,毫不吝啬于气力。
嬴政居高临下的觑着他,倒不跟他卖关子,当下开门见山道:“皇后用什么来钳制你,确保你不会背叛她?”
玉真子哭道:“小人的高堂家小,悉数都在皇后娘娘手里,她有吩咐,小人岂敢不从?只得与博阳侯联合设局,引殿下入彀,不曾想您英明绝世,早就窥破了奸计,反而将计就计……”
嬴政笑了下:“你倒是乖觉,肯说实话。”
继而他脸上笑意消失无踪,自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金钱,掷于地上:“方才你若是敢说半句假话,我立时就送你们全家去地府相会!”
玉真子爬行上前,抢过那枚金钱,定睛一看,便辨认出那是悬挂在自己女儿脖颈上的那枚,晓得自己家人此时已经到了六皇子手上,不由大觉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