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皇长子只觉得他们吵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无限循环)
老六他凭什么?!
还有全氏那个贱人——
皇长子很想跳上台破口大骂,继而对着父亲展开一场声情并茂的控诉。
然而先前皇后对他发出的警告显然是起了作用,即便脸上青筋几番暴起, 手掌更是紧握成拳头,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做声, 只是气愤不已的挪开视线,拒绝去看高台上那刺眼的一幕。
对于皇帝来说,今晚的宫宴其实是为了向宗亲们展示自己的心意——朕已经决定要立六皇子为储君了!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也是告诉六宫的后妃们, 自即日起, 全贵妃就是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女人!
就其目的来看,皇帝成功了。
当晚宫宴结束, 第二日便有宗亲上疏,以六皇子贤达为由,请求册立其为储君。
而反对的力量同样来势汹汹——继任者非嫡即长, 如今皇长子既是中宫嫡出,又是长子,怎么能够舍弃他去立一个齿序居后的庶子?!
礼官出于法度, 对上疏的宗室发起了猛烈抨击:“在后宫当中, 皇后的地位不够尊崇,被嫔御所僭越, 嫡子的地位没有得到承认,却屈居于庶子之下, 这向来都是取祸的根源啊!”
“当初幽王废黜王后和王后所出的太子,改立宠妃褒姒为王后,褒姒之子为太子,这才有了后来的犬戎入京,皇朝从此一蹶不振,国势就此转衰,这都是因为君王带头违背国制的缘故,前车之鉴在此,陛下不能不引以为鉴!”
而皇帝对此的反应十分暧昧。
他并没有如同在宫宴上一般,十分坚定地站在全贵妃和六皇子那边儿,而是微妙的选择了中庸。
既没有否决宗亲请求立六皇子为储君的奏疏,也没有驳斥礼官对于嫡长的尊崇。
如此前后矛盾的行径,难免令诸多朝臣迷惑——咱们这位陛下,可不像是会优柔寡断的人啊。
嬴政却对此心知肚明。
皇帝已经敲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做后继之主,但是在这之前,他还要给自己上几课。
与此同时,也需要自己这个继承人在恰当的时候,向他展示一个后继之主所需要的卓越素质。
既然如此……
嬴政起身往全贵妃处去了。
……
前朝的风吹不到后宫,朝廷上对于是否应该立六皇子的争议,同样也碍不着全贵妃。
一个出身西域、被打入深渊多年的后妃一朝气势,锋芒直压皇后,甚至于可以说是略胜一筹,只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后宫的妃嫔们恭敬俯首了。
四皇子和五皇子曾经欺凌过六皇子,而这些嫔妃们,又有几个没看过全贵妃的笑话?
少数几个欺负全贵妃最厉害的,宫宴当晚就慌了神。
待到宴饮结束,马上便带了厚礼前去请罪,却听宫人讲贵妃娘娘今日累了,已经歇下,有事还请明日再来。
那几个人胆战心惊的对视了一眼,却也不敢玩长跪不起道德绑架那一套。
皇帝是不管后宫之事的——当然,你要是像全贵妃一样,有个被他看重、想要立储的儿子,那另当别论。
什么,你没有这样的儿子?
朕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哪有闲心管你死活?!
她们此番前来,是为了讨得全贵妃真心实意的宽恕,而不是需要一个表面上的礼貌寒暄,然后在皇帝百年、新帝继位之后肆无忌惮的将怒火和恶意倾泻在自己身上。
听闻贵妃已经歇下,几个人只得相携离去,一夜未眠,熬得眼睛都红了,第二日天刚亮,就带着再度加厚的礼物,往全贵妃去拜见了。
侍奉全贵妃的宫人告诉她们:“贵妃已经起身,正在梳洗,还请几位贵人暂待片刻。”
几人自然不敢有所怨怼。
如是过了半刻钟,但见殿门一看,双红打里边出来,一眼瞧见战战兢兢的几人,不禁冷笑:“哟,这不是唐昭仪吗?真是稀客啊,您跟您的走狗都来了?”
唐昭仪好歹也是个高位妃嫔,却被一个年幼的小宫女如此羞辱,那张熬夜之后倍显憔悴的脸上不禁闪过一抹窘迫。
跟随她的几个人就更加不必说了——唐昭仪好歹还被称呼一声“唐昭仪”,她们倒好,一句“走狗”就全打发了!
只是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唐昭仪将准备好的玉佩塞到双红手里,殷勤的陪着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如今贵妃姐姐升位,我比谁都高兴,怎么能不来拜会?”
双红对着光瞧了瞧那枚玉佩,神色轻蔑的嗤了一声,横眉冷对:“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唐昭仪几番作践我们娘娘,寒冬腊月里逼她跪在雪地上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