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将事情经过说与皇帝听:“公主寻不到淑仪娘娘,便责打了侍奉娘娘的近侍和宫人,奴婢寻过去的时候,公主还在林婕妤处搜人。至于皇后娘娘……”
他短暂的迟疑了几瞬,因为他很清楚,要是此时此刻将真相说出来,几乎可以说是置皇后于死地了。
但他毕竟不是蠢货,知道自己是靠谁吃饭,故而极为短暂的踌躇之后,他一五一十道:“皇后娘娘往皇长子殿下那儿去了,难免顾及不上公主,因为您下令准许六皇子上朝听事的缘故,皇长子殿下有些不悦……”
后边的话他没再继续说出口,因为皇帝听到这儿,就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然后肃然道:“三省!去传皇后……”
三省毕恭毕敬的近前,不曾想皇帝说到一半,却忽然间停住。
他心下忐忑,壮着胆子微微抬头,余光小心的觑着皇帝面容,却见后者神色莫测,眼底隐约有森森杀机迸现。
三省几乎没控制住打个冷战,强行忍下,噤若寒蝉的垂下了头。
静默。
长久的静默。
终于,三省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可还要奴婢去传皇后娘娘前来吗?”
皇帝终于回过神来,先前的愠色消失无踪,语气重回到素日里的平淡:“不必了。”
他说:“传朕的旨意,昌华妄为,对庶母无礼,难道这不是轻看朕的不孝行径吗?削去她一半的封邑,即日起幽禁寝宫,无诏不得出。”
三省领命。
皇帝又吩咐先前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去传皇长子过来。”
心腹马上领命,就要出去的时候,却被皇帝叫住了。
他站起身来,离开坐席,在宽阔的大殿之内踱步许久,终于吐出来一句:“不必了。”
“让殿中省去准备——”
皇帝说:“今夜举宫大宴,除了被禁足的昌华之外,诸皇子公主都得列席,还有宗亲们,也一并请进宫来,务必要筹备的热闹!”
近侍恭敬领命。
皇帝这才和缓了脸色:“好了,让全氏进来吧。”
这对曾经柔情蜜意的帝妃,已经多年未曾如此临近的相见了。
虽然元旦年尾这样的大节日里也会碰头,但别说是言谈,连眼神的碰撞是不会有。
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皇帝不会去看一个被扫进过去的女人,全妃也无心留恋一个如此薄待自己的夫君。
然而经年之后再次相见,两人之间却又有了几分年轻时候才会有的温情脉脉。
皇帝没有再往御座上去安坐,而是立在原地静待。
全淑仪款款入内,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仍旧是风华绝代,倾城丽色。
皇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以一种堪称柔和的语气,不无怀念的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美……”
好像他是刚听闻全妃来此,就迫不及待的把人传召进来,而不是有条不紊的处置完所有事,才好整以暇的让她进来一样。
这样有温度的皇帝,全妃久违已久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但是冰冷的现实让她很快就清醒过来——这是个绝对不会被感情所打动的铁血君王!
而现在的她,也不是从前的她了。
她有儿子,儿子有他的理想和志向,今日她表现的一个不好,或许就会将他带入深渊!
全淑仪随之泣下,盈盈拜道:“妾身失德之人,无颜面见陛下……”
皇帝伸手,及时的扶住了她,柔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全淑仪轻轻摇头,善解人意道:“陛下也是为了这大周的天下,妾身明白您的志向,又怎么会觉得辛苦?”
皇帝听她如此回应,倒真是在美色之外,又对她平添了几分欣赏,目光由是愈发柔和起来。
他执着全淑仪的手,无声的叹一口气:“这么多年的时光,都在后宫里虚耗掉了,即便你心里委屈,埋怨、怨恨朕,朕也不会生气的。”
“可是……(想称呼全妃的闺名但是忘记了)(为了保持节奏,又叹口气)”
“可是啊,在这宫城里,宫人内侍会委屈,嫔御会委屈,皇后会委屈,皇帝又何尝不会委屈?”
皇帝拉着全淑仪的手,二人一处落座,他语气感慨,由衷的跟她说起了心里话:“朕难道就没有委屈的时候吗?建立弘文馆,广邀天下学子来此,那些士人当中,难道就没有桀骜不驯,意图来羞辱朕的吗?”
“当着满殿臣工和别国使节的面,羞辱朕是蛮夷之君,效仿先贤求书是沐猴而冠,朕难道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