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是一枚棋子,对着他发泄怒意,有什么意思?既失了身份,又叫人小觑,且还会打草惊蛇。再则……”
嬴政的目光瞥过全淑仪所在的宫室,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算是感叹于他的一点孝心吧。与其在事情未发的时候把它闹大,白白失了这么好的机会,倒不如借皇后的钱来办我的事,赐金以愧其心。”
还有一层考虑,嬴政没有宣之于口。
他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皇子,在宫中有什么威望,又该从何处得人心?
即便是处置了这个侍从,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的出了一点小气,倒不如借此展露胸襟气度,待到事发之后,有此一例,也叫宫中内外侍从感佩他的仁德。
区区三两金而已,很合算的买卖。
……
因为修道炼丹一事,玉真子成了嬴政的半个老师,又因为兴趣相投,嬴政与博阳侯成了忘年之交。
尽管嬴政尽量隐瞒这件事情,皇后也在暗地里为他扫尾,尽力使此事外传的晚一点,更晚一点,但皇帝还是通过自己的途径,知晓了六皇子近日在修仙问道的事情。
他并没有过多的干预此事,只是在将扫清旧贵族不法行径,以正国法这个任务交付给嬴政的同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表露出的心智并不像是一个没有及冠的少年,所以朕也就把你当做成年人来对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嬴政神色平静如秋日湖面:“回禀陛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皇帝对着他看了半晌,最后点点头:“很好,退下吧。”
嬴政反而对他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皇长兄卧病数日,不知道近来可好些了吗?皇后娘娘使人看管的很严,不许其余人去惊扰,我即便想去探望,也不得其门。”
皇帝没想到他会说起此事,却是一怔,继而回神,语气微妙道:“第一个对朕说起此事的,居然是你……”
嬴政坦然道:“毕竟是自家骨肉。”
皇帝沉吟几瞬,终于道:“这件事朕会处理的,你便不要多管了。”
嬴政轻轻应了一声,行一个礼,转身离去。
他走了,皇帝却是久久无言,独坐了很长时间,终于使人去给皇后传讯:“该把老大放出来了,你能关他一时,难道还能关他一辈子?”
皇后当然没想过关亲生儿子一辈子,但却也不想在这时候把人放出去。
依照她的想法,最好还是等六皇子被废掉,亦或者是皇帝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再让儿子出去比较保险。
然而皇帝既然下了命令,显然便不是她所能够反抗的。
皇后亲自往皇长子处去,几乎是捏着他的耳朵叮嘱他:“不要再针对你六弟了,即便是装,也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他的事情,我已经有所安排,你贸然出手,只会破坏我的计划!”
“儿啊,”她叹息着说:“你就相信我吧,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
皇长子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
六皇子得到皇帝看重的同时,就注定站到了皇长子的对立面。
而皇长子恰到好处的卧病,明眼人又何尝看不出内中蹊跷?
只怕卧病是假,因故触怒皇帝是真,如若不然,六皇子又如何捡到这么大的漏儿,一举翻身,甚至于与嫡出的长兄并驾齐驱?
如今皇长子名为卧病,实则被囚,替他说情的却是六皇子,再对比皇长子得势时对待弟弟们的咄咄逼人,其胸襟气量之对比,便可见一斑了。
嬴政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丢出去,便让自己在朝野乃至于宗室中的风评提高了N个档次,可见话说得再多也未必顶用,在足够正确的档口,说一句话,便能胜过万千。
……
高陵侯的府上,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一场盛宴。
佳肴美酒,四方豪客,丝竹管弦,舞姬红袖,极是繁盛热闹。
高陵侯的儿子尤且有些不安,低声询问父亲:“这个关头做这种事,是否有些过于张扬了?”
“你懂什么?”
高陵侯冷笑道:“我们的先祖跟随周国的先君披荆斩棘,一起开创了这番事业,如今却不许我们与周国同享富贵,这是什么道理?是陛下背弃了我们,而不是我们背弃了他!”
他眼底精光闪烁:“我算是看明白了,陛下是铁了心要废黜世卿世禄,既然如此,何不趁机狠捞一笔,求得后世子孙富贵?!”
今日来此的宾客,与其说是高陵侯的客人,倒不如说是高陵侯从大周各地搜罗的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