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成从前,都不用挨这么几下,早在他找家伙的时候,这小子就跑的没影了!
“我今天不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儿。”
太子道:“我想看看,您为了维护那个所谓的为了我们好的秘密,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眼眸一抬,毫无怯惧的对上了父亲的视线,一字字道:“能为此打死我吗?!”
“你——”
皇帝避了又避的那个字眼,最终却从长子口中冒了出来。
他一时惊痛,满腹愕然,嘴唇颤抖几下,继而手中拂尘狠狠抽了过去:“你这逆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太子身形略微踉跄一下,继而便自行站定,神色仍旧平和的看着父亲。
皇帝手中的拂尘终于落到了地上。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是倾注了最多心血和感情的长子。
是想要委托重任的继承人。
是他意志的传续。
是他基业的捍卫者。
也是天不庇佑……早早离他而去的儿子啊!
“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能说这种话来扎你爹的心啊!”
皇帝抬腿给了他一脚,失声痛哭。
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甚至要手扶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要倒下:“你以为你爹的心是铁打的,没有知觉吗?”
太子见状,也终于敛起了脸上始终如一的冷静,落下泪来:“难道做儿子的的心就是铁打的吗?”
皇帝又骂了几声混账,却无力再去打他了,跌坐下去,捶地大哭:“你们这群没心肝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记着我,全都把我抛下了啊——”
太子今日见父亲身体无恙,便难免要去揣度他这番举止的用意,再想到昨日次子被乾清宫的人带走,至今未归,心下便隐约有了几分了悟。
此刻再听父亲伤心痛怀之时如此言说,那几分的猜测,也便就转成了七八分稳妥的肯定。
他本就是沉稳之人,此时倒不变色,顺势坐到皇帝身旁,温言劝道:“汉时太宗孝文皇帝有言,‘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天理如此,几千年来从未有所改变,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
皇帝流着眼泪,摇头道:“都是屁话,他又没死儿子!”
太子道:“吕后为刘氏诸王娶吕氏女为王妃,太宗孝文皇帝彼时为代王,又怎么会例外?然而诸吕之乱后,谁又还知道代王的原配发妻和子嗣们何在呢。”
皇帝又摇摇头,一只手拉住儿子的衣袖,另一只手恋恋不舍的去摸他的头顶。
太子温顺的低下头去。
却听皇帝哽咽道:“傻孩子,他又不像我疼爱你一样疼爱儿子们,怎么能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太子听得语滞,顿觉心如刀绞,抬头看着老父已然斑白的两鬓,再也说不出话来,唯有泪如雨下。
第164章
太子的沉稳也好, 聪慧也好,担当也好,宽宏也好……
这些优良的品质或许同他先天所有的资质脱不开关系, 但是父母后天的精心教导,也在其中发挥了相当要紧的作用。
他是在父母的珍爱与看重中长大的孩子。
皇帝娶妻之前的境遇相当困苦,与皇后的婚姻不仅仅意味着他有了家, 也意味着他的人生开始了新的篇章。
长子降世的时候,他二十有七,在当时而言, 已经算是个大龄父亲了。
刚刚生产完的妻子躺在塌上,脸色红润,额头上勒着防风的抹额,他不知道该如何发力, 小心翼翼的怀抱着那个稚嫩的生命, 居然湿了眼眶。
这是他的骨肉,是他血脉的延续, 也是与妻子一道构成家的最要紧的要素,之于他而言,这孩子是无价之宝!
彼时他只是义军当中的一个普通将领, 远不如后来位尊九五时那样威风,可是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年轻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子, 每一天都好像从头到尾浸透了阳光, 叫人心里头暖洋洋的,像是三月里吃了一碗阳春面一样熨帖。
他尽量挤出时间来陪伴儿子, 教导他骑马射箭,也聘请名师为他开蒙, 让他读书明理。
这孩子也争气,打小就有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父亲对于自己的关爱,太子自然有所感知,也正因为有所感知,所以他才要做一个标杆似的太子,做一个不辜负父母看重的长子!
在朝能理清朝政,镇压满殿文武,在家能孝顺父母,友爱诸位兄弟,如今见父亲因为自己一句话而伤心成这样子,又如何能硬的下心肠来,继续以言语相抗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