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呢!
太子妃眼见着皇帝看向儿子,心中胆寒,便要出声,恰在此时,却觉手背上微微一热,却是段皇后将她拉住。
太子妃转目去看,段皇后却没看她,只是略略摇头,牵动着发髻上那支九尾凤钗的流苏徐徐摇曳。
太子妃心绪微安。
那边厢皇帝却已经出声:“英哥儿,你来。”
朱棣略一定神,将怀里的堂弟交给一侧面如土色的保母,稳步走上前去。
皇帝低头看着他,沉声道:“知道之后该做什么吗?”
朱棣抬头看看他,再转过头去看了看秦王那具被刺了小二十刀,几乎要成为烂泥的尸体,一时凝神不语。
皇帝静静的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朱允炆的心绪从最开始的惊骇转为畏惧,又在长久的寂静凌迟之下转为焦躁,最后又化为渴盼。
他本就迫切的需要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而放眼去看,还有比当下更好的时候吗?
此刻再见嫡长兄毫无动静,朱允炆再也按捺不住,主动上前执起地上那把沾血的佩刀,狠狠刺入到秦王身上。
殿内传来几声低呼。
朱允炆却不在意,将佩刀丢下,看向皇帝,震声道:“愿为皇爷爷诛杀此逆贼!”
皇帝定定看他几瞬,微微颔首。
朱允炆仿佛受到了莫大鼓舞,一时之间,只觉手脚发热,脸上红涨起来。
而朱棣便在这时候上前,捡起方才朱允炆丢到地上的佩刀,递还到手执刀鞘、侍立一侧的亲卫手中。
然后他转向朱允炆,淡淡道:“皇爷爷唤的是我,是东宫嫡(重音)长孙,怎么文哥儿却跳出来越俎代庖(重音)了呢?”
朱允炆原本还沉浸在皇爷爷那一点头的快意之中,哪想得到这个讨厌的长兄居然敢在皇爷爷的面前,公然用嫡出和居长这两座大山压制自己?
他脸上红涨迅速退去,几瞬之后又如涨潮一般再度汹涌,却是满面委屈,结结巴巴道:“我,我岂敢跟哥哥争锋?只是看皇爷爷有所吩咐,哥哥却久久没有反应,担心皇爷爷因此失望于东宫,才这么做的,怎么到了哥哥嘴里……”
朱棣听完却是不气不恼,只有些惊奇的看着他道:“文哥儿,快快将嘴闭上吧,它在往外冒蠢话哎!”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神色忖度的皇帝:“皇爷爷,您是长辈,皇叔们也是长辈,你们的事情,我这个小辈怎么能做主?只管听命也便是了。”
“可是在堂弟们面前,我却是兄长,是要庇护他们的哥哥。秦庶人的罪过,自有朝堂分辩,今日乃是家宴,您是长辈,又向来怜爱孙辈,稚子懵懂无知,您怎么能欺负小孩儿呢。”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倏然失笑,却也不提此事,而是瞥一眼朱允炆,道:“怎么能在人前这么跟弟弟说话。”
朱棣毫不畏惧的轻哼一声,从容以对:“因为我觉得,弟弟好像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呢。相较于视若无睹,最后酿成大祸、兄弟阋墙,还是在最开始就以兄长的身份指明他的错处,纠正他的过失,这才是正确的吧!”
“皇爷爷,您觉得呢?”
第155章
因为我觉得, 弟弟好像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呢……
姑且不说别人,只说朱允炆,听得这话入耳之后, 真就跟被人当众扇了两记耳光一样,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去了!
他先前抢在哥哥前边冒头表现到底是为了什么,聪明人大抵都有所想象, 可想象毕竟也只是想象,这种事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截了当说个清楚明白的吗?!
还要不要脸了?!
原身作为东宫庶子, 大抵早就习惯了嫡长兄的万众瞩目,也习惯了屈居人后,但朱允炆打小就顺风顺水,此时再听朱棣打着嫡出兄长的旗号语出轻蔑, 不屑至此, 又如何能按捺得住心头恼怒?
他下意识想要出言驳斥,反唇相讥, 话将将要涌出喉咙,却生生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他根本无从反驳!
本朝立国之初, 皇帝便册嫡长子为东宫,此后也立策以嫡长子继承制通行于世,对东宫倍加信重——这样的大背景之下, 他皇甫英, 一个东宫庶子,怎么可能跟嫡长兄掰腕子?
即便真的反驳了, 也只会自取其辱。
嫡长子继承制,这沿袭自周朝的制度对于前世的他, 堪称是神兵利器,好风借力,将他送上至高皇位,也令诸位年长于他的皇叔,尤其是他最恨的朱老四饮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