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无一例外,都是勋贵高官之后,甚至不乏有人身怀帝室血脉,如此尊贵的出身,又受家中百般恩待,最后却毫无廉耻之心,不思家族清誉,屈身侍贼——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连羞耻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吗?!”
众女郎听罢,不由得红了眼眶,或者低下头去,或者别过脸去拭泪,只有萧明泽神色坦然的看着魏王,面色如常。
“蝼蚁尚且偷生,人为了活下去而低头,这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呢?”
魏王勃然大怒:“你住口!事到如今,居然还能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来!”
萧明泽遂正色反问他:“屈身侍贼,罪在何处?”
魏王怒道:“你居然还有脸问我罪在何处?你简直丢尽了萧家和你母亲的脸面!”
萧明泽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又反问道:“既然如此,国家以百万军队,尚且不能抵御叛贼,以至于天子仓皇西逃,丢弃祖业,枉顾祖陵,帝都失陷,黎庶涂炭,天子该当何罪?”
“舅父您身为李家子孙,却没有为了李氏江山为流尽最后一滴血,而是卷了财物仓皇出逃,又置历代先祖和李家基业于何地?”
“如今国家变成了这个样子,社稷动荡,百姓罹难,天子和满朝公卿不去反思自己,却要以此来责难我们这群弱女子吗?!”
“既如此,请先诛天子!”
第122章
魏王不意她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来, 更不想她竟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公然指摘天子!
而“请诛天子”之前的几句诘问,更让他结舌当场, 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待到回过神来之后,魏王却是羞臊难当,恼羞成怒:“我原本看在你喊我一声舅父的情面上, 想要保全你性命,如今你满口胡言,却是留你不得——来人!”
魏王厉声道:“把这个失心疯的女人拉下去杀了!”
萧明泽闻言却也不慌, 脸上讥诮之意愈发浓郁:“舅父哪里是想要保全我的性命呢,分明是既想要天下,又不愿与天子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才想将我们这群人留下, 遮掩住我们曾经为夏侯氏妻妾的过往, 以此结好我们家中,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魏王又一次为之语滞。
明明自己身处高位, 可以轻而易举致其余死地,明明自己才是占优的那个人,然而魏王却不敢与之言语, 只高声催促侍从:“还不快快押她下去!”
萧明泽扬声而笑,无畏无惧,任由两个士卒近前来扣住她手臂, 推搡着她前行。
而惊变正发生在一瞬间。
彼时魏王余怒未消, 满面阴沉,正待吩咐侍从将其余人押解下去, 却听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自不远处传来,继而便是箭入肉骨之后的闷响声。
魏王统军在外, 虽然没真正上过战场,但总也见过猪跑,立时便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有刺客!”
周遭侍从反应亦是迅捷,马上护住魏王往山坡内侧躲避,同时吹响敌袭的瓷哨——
那群聚拢于此的女郎们受到惊吓,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叫,也四散着逃开,侍从们此时却也顾不上她们,只围拢成圈,庇护在魏王近侧。
然而那刺客却不是冲他们来的,又发一箭将挟持萧明泽的那人射死,继而拉弓满弦,手持数箭,催马向前的同时,发箭压制众人不得近前。
此地毗邻军营,侍从们出门时根本不曾骑马,更无人带弩,一时之间,倒真是应付不得。
瓷哨声响彻周遭,附近士卒闻声而动,那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中,李世民眼疾手快,猛地伸臂将怔在原地的萧明泽提到马上,头也没回的扬鞭离去。
魏王原以为这刺客是冲自己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譬如说自己要是死了,留下这么大的基业该怎么办,再譬如说这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不会是他在西边的好侄子吧!
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马上伪装出遇刺重伤的样子,在天下人面前卖惨,说你这个小龟孙办事不地道——
哪成想那刺客从头到尾都没瞟他一眼,压制住众扈从之后,掳了人就走,他先前想那么多,纯纯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魏王的姿势由小心翼翼的蜷缩改换为舒展,继而恼羞成怒的咆哮道:“军营之中居然出了这种事,还不快去把那个贼人抓住?!”
又举一反三:“马上令各部清点人数,各百夫长、十夫长清查麾下士卒是否有生面孔,如若有的话,必是细作无疑,立时将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