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嗤的一笑,催马追上,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长枪左右横扫之后,几瞬间的功夫便取下身后弓弩,引弓而射——
弓弦绷紧,发出被撑到极致的嗡鸣声,继而手指一松,但听破空之声传入耳中,其势何止奔雷!
该人应声而倒,栽落马下。
那匹骏马受到惊吓,嘶叫着抬起前蹄,李世民长枪前送,精准的勾住那束缚住小王爷的绳索,手臂发力,将人带到马上。
与此同时,一路同他配合的扈从打马上前,拔刀砍掉落马将领人头,随手捡了一根长枪挑住,高高举起。
“徐路首级在此,兄弟们,随我冲锋!!!”
士气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双方主将被擒亦或者被杀所带来的冲击,已经足够扭转战局,先前能够动摇魏王一方,此时当然也能够动摇敌方。
更何况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李世民等人的骁勇悍烈,敌军是肝胆俱裂,己方却是大受鼓舞。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好在当下这一刻,胜利的天平的确更加倾向于己方。
李世民没有再去冲锋,身下所骑乘的这匹战马虽然不俗,但到底与前世所骑乘的名马无法相较,是该叫它歇息一下了。
拔出别在腰间的短匕,他隔割断了束缚住小王爷的绳索。
……
李天荣自打出世以来,还是头一次遭受如此奇耻大辱,战场上众目睽睽之下被擒,颜面尽失。
若是就此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偏偏又被人救了下来。
先前捆绑住自己的绳索被割断,无力的落到了地上,可李天荣觉得,掉在地上的或许不仅仅是绳索,还有自己的颜面和尊严。
这是他初出茅庐的第一仗,最后却以惨败收场,即便最后此役大胜,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面前这个相貌英武的糙汉,借着他的声望一战成名,从此只怕就要蜚声天下了……
李天荣想到此处,心中且羞且燥,甚至于隐隐的生出几分怨愤之情,然而看着这糙汉面露关切之色,出声询问自己是否无恙,那满腹的怒火与不甘也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虽然不想承认,可若非此人英武果敢远超凡俗,乱军之中单枪匹马杀出、力解重围,只怕今天不单单是自己要死,父王和其余人或许也同样不能幸免。
李天荣想到此处,心下一时五味杂陈,按下王府世子的骄傲,躬身向他致谢:“错非足下仗义出手,我今日只怕难逃一死……”
李世民还礼道:“小王爷客气了,职责所在,岂敢受谢?”
正寒暄间,便有人打马来寻小王爷,见他并不曾受什么伤之后,又热情洋溢的向李世民道:“这位壮士,魏王殿下有请!”
……
出乎李世民的预料,魏王人到中年,仍旧风仪出众,温文儒雅,与他想象中的粗鄙愚鲁之人截然不同。
待到听闻传召之后,甚至没有让人宣入,便自己出了帅帐去迎,没急着看亲儿子李天荣,反倒先一步拉着他的手,笑吟吟道:“我有如此良将,何愁大事不成?!”
李世民心知他是在邀买人心,便也顺势道:“有幸投在王爷麾下,是末将之福!”
魏王见他如此上道,脸上的笑意便愈发真挚起来,亲自拉着他入内,又仿佛不经意般瞥了儿子一眼,神色霎时间转厉:“居然还有颜面回来?你这竖子莽撞,几乎害我此番全军覆没!”
说完,夺过卫士手里的军棍便要去打。
李世民暗叹口气,虽知道他是在做戏,却也还是配合的上前拦住:“王爷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么能全都怪罪在小王爷身上?”
其余幕僚们也纷纷规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小王爷毕竟是初出茅庐,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如此说了半晌,魏王脸上方才歇了愠色,摆摆手赶了儿子出去,又改换笑意,让李世民坐在他下首处。
侍从们送了酒来,诸人共饮,魏王挽起衣袖,亲自来倒,李世民再三称谢,举杯饮下。
魏王的幕僚们难免要称赞几句海量,如此你来我往之后,气氛正浓之时,便有侍从送了印鉴前来,并有黄金千两,搁置在盘子上呈了上来。
魏王笑道:“如此壮士,本王当亲自为他挂印!”说完,当真离席,亲自替他将那印鉴系在腰间。
李世民脸上不显,仍旧在笑,神色动容,满目感佩,但心中轻蔑之意大生。
“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魏王绝非可以谋得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