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做了皇后,却仍旧在养病,起初还能如此含糊,等到了第二年春亲蚕礼的时候,便不能再如此马虎了。
亲蚕礼须得由中宫亲自操持,若由嫔御主持,对于皇太子的声望也是一种打击,而他后宫之中位尊的妃嫔们皆有皇子,他更不想给其余儿子不该有的期望。
纪明桓去了皇后宫中,皇后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跪在地上痛哭懊悔,浑然看不出昔年大婚时丰润鲜活的样子了。
纪明桓审视的看了她很久,终于还是宣布皇后病愈,至此开始执掌六宫。
先前的数年养病生涯极好的磨砺了皇后的性情,起码再度见到两个亲生儿子之后,纪明桓没发现她格外偏宠哪个。
尤其是小孩子的忘性大,宫里边能玩的又多,在他的刻意教养之下,两兄弟感情深厚,次子也绝非贪慕权柄之人。
纪明桓暂且放下心来。
就这么又过了许多年,他终于也迎来了大限之日。
犹疑再三,还是传召向来以忠耿闻名的邓尚书,留给他一道遗诏。
待他百年之后,皇后若有乱命,则以他的名义勒令皇后殉葬,太子及后继之君若有违逆,则非我家子孙,不可以承继帝位!
就这样吧。
纪明桓昏睡过去,再度醒来时,见到的就是皇太子的登基大典。
皇后作为新帝生母,顺利被册封为皇太后,而皇太子果然与弟弟感情甚笃,登基之初便将其册封为楚王,食邑三千户。
皇太后却觉得楚王这个封号不好,执意要改成雍王。
因为雍地是龙兴之地,也更加富庶。
新帝好脾气的改了。
皇太后又开始觉得食邑三千户太少,想再加两千户。
纪明桓:“……”
纪明桓不由得戴上了痛苦面具——又开始了!
他爹在地府冷笑:“妇人之仁,你老子我果然没看走眼!”
被他嘎掉的弟弟赵王在一旁敲边鼓,阴阳怪气的说:“大哥,你娶了个好媳妇啊!”
纪明桓撸起袖子:“老二,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赵王脱掉累赘的外袍,露出那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笑出了猪叫:“天呐,我好害怕!咱们兄弟两个要是打起来,我马上就要跪在地上求大哥你不要死哈哈哈哈哈!!!”
纪明桓:“……”
现在就是头大,非常大。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抓马。
皇太后从侍奉过他的旧时心腹当中得知了遗诏的事情,派遣杀手去把邓家人给嘎了。
纪明桓在地府见到了邓尚书,心中好不惭愧:“是朕害了老尚书啊……”
邓尚书只得叹息:“圣上彼时业已驾崩,是臣不能料敌于先,怎么能怪您呢?”
人死之后做了鬼,在地府一日日的看着人间之事,是喜是怒,都无法改变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他们所能够做的,也就是当一个旁观者,静静等待事情的最终结果罢了。
邓家人都被祭了天,倒是有个女孩儿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彼时纪明桓没那个心情去想那女孩儿,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尚在人间的老婆今天作妖了吗?
新帝登基短短几年,雍王的食邑增加到了一万户,这也就罢了,好歹把他赶去就藩啊!
可是有皇太后拦着,新帝又极为友爱兄弟,硬是叫他在长安待了三年,且看样子还要继续无期限的待下去!
纪明桓看得抓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嫡次子雍王跟他那个脑子有泡的亲娘不太像,跟他二叔赵王也不太像,他没有那个“大志”——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更妙的是他老婆前些年大概是养病养得太久了,身体也不太好,刚过四十岁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咳嗽,纪明桓在地府一日三次的给她上香,终于抢在她搞出更大的事情之前把她给召唤下来了。
皇太后哪里想得到死了之后还能见到丈夫跟皇家先祖们啊,再想想从前自己失宠被囚多年是为着什么,甭提有多心虚了!
纪明桓见到了真鬼,在地府隐忍了那么久的火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二话不说先冲过去给了她一个嘴巴子——什么修养气度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这会儿最懊悔的就是死的时候没把这女人一起带下来!
“你脑子里装的是水还是浆糊?你真不怕两个孩子日后反目,骨肉相残吗?!”
他爹就跟做了个半永久冷笑似的,这会儿又笑了一声,凉凉的道:“老大,你看开点吧,这种事情都是难免的,我死之前也跟你说别动你弟弟,你不还是把他给送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