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冷冷道:“当前朝局如何,难道你看不明白?我不妨清楚明白的告诉你,圣上易储的心一直都没改过!你是我儿子,赵王也是我的亲生骨肉,你们谁坐东宫,来日都得奉我为皇太后,我忙前忙后,又是为了谁?!”
继而使人抱了皇孙过来,向太子妃道:“我有四个儿子,难道还愁没有孙儿抱?你今日便把皇孙抱回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皇孙生母是怎么日日照拂、三餐谨慎顾看这孩子的!”
太子妃嫁给他几年,还是头一次见母后如此盛怒,再看丈夫的神色,心知是闯了祸,红着眼睛小声抽泣,不敢作声。
纪明桓赶忙作揖讨饶:“她年轻不懂事,母后何必同她计较?大郎出生之后就是您在顾看,真要是回了东宫,他反倒不习惯呢!您不给儿子情面,总得给他面子吧?”
皇后看着襁褓之中可爱又懵懂的孙儿,脸色稍缓,冷哼一声,下了逐客令:“滚,看见你们俩就烦!”
纪明桓涎着脸“嗳”了一声,拉着太子妃走了出去,等回到东宫之后,有心想要责备几句,再看她哭的泣不成声,倒也觉得妻子有些可怜。
哪个母亲能舍得下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他叹了口气,使人给太子妃的母家送信,叫太子妃的母亲得空进宫,好生同她说道说道。
太子妃的母家嫁女入东宫,且储妃又已经为东宫诞下了嫡长子,这场天下最大的投资至此就已经成了一半,眼见着就能摘果子了,听说太子妃做的这事儿,登时就觉眼前一黑。
在这么个时代当中,长辈想要把孙辈养在身边,正说明孙辈讨喜,更别说太子妃嫁得那是普通人家吗?!
你丈夫的储位不稳,你的正经婆婆愿意把你儿子抱过去养,这是给你体面,结果你跑到婆婆宫里去撒泼,闹着要把儿子抱回去,这叫不识抬举!
东宫是皇后的儿子,赵王也是啊,但凡皇后说一声,赵王府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能全都送进皇后宫里去,真以为皇后缺孩子养吗?!
太子妃的母亲带着家族的使命进了宫,按部就班的行了礼之后,又示意太子妃遣退近侍,等到殿门关上,抬手就把皇后跟纪明桓没能打在太子妃脸上的那记耳光扇过去了。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太子妃捂着脸,又是委屈,又是气闷:“娘亲……”
太子妃的母亲也流下眼泪来,细细的把这里边的事情跟她掰扯清楚,又哽咽道:“儿啊,别觉得娘心狠,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没有发作,不是不恼怒,只是想顾全你的体面,这是好事,但要是不叫他们知道你受到了教训,这股火气就发不出来,叫他们一直隐忍在心上,反倒是害了你啊。”
太子妃母家的家风是很清正的,父亲并无妾侍,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皇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选为东宫妃。
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被父母保护的太好,又没有经历过后宅倾轧,本质上还是个娇娇女,下意识的以自己为中心,但凡有一点不顺心,马上就要发作出来。
太子妃的母亲到东宫里来走了一遭,太子妃紧跟着就老实了,皇后原本是很恼火的——她觉得儿媳妇太不识好歹了。
再听说太子妃因此挨了娘家母亲的打,那股火气便消弭了七八分。
她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啊。
又使人给太子妃送去诸多赏赐。
倒是皇帝听闻此事,冷笑出声:“感情她没有过,反倒有功了?”
皇后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丈夫,便也不去遮掩,只笑着说:“才十八岁呢,一团孩子气。”
皇帝嗤了一声:“你十八岁那年,已经横刀城头,帮我守护后方了。”
皇后叹了口气:“已经受了教训,还说这些做什么?人哪有不犯错的呢,且再看看吧。”
太子妃再没提过把长子接回东宫的事情,纪明桓也当她是想清楚了,翻过一年之后,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十月怀胎诞下了第二子。
纪明桓彼时尚在朝堂议事,回到东宫后,先去向坐镇于此的皇后致谢。
皇后摆摆手:“去看看你媳妇吧。”
纪明桓进了生产的宫殿,便见太子妃鬓发都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又憔悴,双眼却依依不舍的紧盯在刚出生的幼子身上。
察觉到他近来,她几乎是哀求的拉住孩子的襁褓,小声问他:“殿下,这个孩子,能留在妾身身边照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