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臣下而言,再没有比“非人臣”更严厉的指责了。
如是一来,不只是严丞相,连柳太傅与庞司空也齐齐摘掉官帽,叩头请罪。
虢国公就在这时候上场和稀泥:“几位老臣也是挂怀社稷,故而如此,才有些越矩……”
又站在天子那边斥责几名朝臣:“但是居然有人敢扣押太后娘娘生前的近侍女官,害其性命,以至于圣上违逆定陵太后遗命,更是罪不容诛!”
没人知道扣押陈嬷嬷的人究竟是谁派去的,匆忙之中,也没人有心再去探究这些了。
只是事已至此,总要有人出面收拾残局,相应的,也总要有人对整件事情负责。
严丞相颤颤巍巍的拜了下去:“臣为丞相,统御百官,年迈昏庸,有失察之过,再无颜面侍奉天子,臣今请乞骸骨……”
李元达殊无挽留之意,寒声吐出来一句:“准!”
庞司空也忙附和:“臣年岁与丞相相当,亦乞骸骨!”
李元达面笼寒霜,冷冷的觑着他,又道了一声:“准!”
随之,柳太傅也主动请求致仕。
李元达的语气却比对待前两人稍稍柔和几分:“太傅也要在此时离朕而去吗?”
柳太傅叹道:“臣是无颜再见圣上……”
李元达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太医就在此时过来了。
他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打发朝臣们退下了。
几名叱咤风云多年的重臣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关上门的前一刻,尤且听见天子在同近侍低语。
“皇弟他,当真走了吗?”
内侍低低的应了一声。
天子的声音里平添了几分哽咽:“他比我要小三岁,还没有成家,连个祭祀的后人都没有啊。”
紧接着,又有气无力道:“我作为兄长,怎么能眼看着弟弟无人送终?传旨,将淑妃所出的皇次子过继给雍王为嗣……”
内侍惊慌不已:“圣上,您膝下总共也只有几位皇子而已啊!”
却听天子哭道:“儿子有什么打紧?若是可行,我真恨不得用自己来换皇弟活过来才好!勿要啰嗦,去传旨吧……”
第77章
天子将淑妃所出的皇次子过继给雍王的旨意刚落地, 淑妃便晕过去了。
醒来之后伏床大哭,又匆忙要往宣室殿去向天子求情。
她的儿子过继给雍王,也不过得个亲王的爵位罢了, 可失去的却是登临至高之位的可能啊!
成了雍王的儿子,当今一系的帝位,与他还有什么关系?
皇后听闻消息, 也是心惊。
前不久圣上才说要好好考虑这件事情,怎么冷不丁的就把皇次子给过继出去了?
倒是左右的宫人喜形于色,尤其是她的乳母林妈妈, 眉宇间的笑意更是遮都遮不住。
皇后明白乳母的心思。
从前她与丈夫感情平淡,不过是明面上维持着罢了,后宫之中淑妃得宠,皇次子倍得圣上青眼, 后来淑妃稍显落寞, 却又有了一个珍贵妃。
淑妃还可以说是母凭子贵,但珍贵妃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 却直接将她比到了尘埃里。
若她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可她有母家亲眷,还有儿子, 不能承继帝位的嫡出皇子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下可倒好,淑妃所出之子被过继给了雍王,再无承继大统的可能, 而昔日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珍贵妃, 也早已不知所踪……
如此情状之下,皇后应该欢喜的, 可不知怎么,心头却总有一层隐忧。
昔年当今圣上何等宠爱淑妃啊, 皇次子更甚至一度有宠甚于中宫之子,待到珍贵妃入宫,淑妃却是秋扇见捐。
而所谓的珍贵妃,如今又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呢!
皇后只觉物伤其类。
更不必说,她脑海中尚且盘旋着那日去见圣上时,当今天子说过的话……
圣上是不是早就打算好如此处置皇次子了?
外人可能以为当今将亲生子过继给雍王是因兄弟之情,但皇后却很清楚,即便当真是因为圣上不忍胞弟地下无人祭祀,可其中也一定有相当含量的原因,是出于对淑妃母子的惩处!
可既然如此——当今天子对于雍王的所谓兄弟情谊,又究竟有多少?
甚至于雍王的死,还有先前当今着了魔似的对于珍贵妃的宠爱……
真真假假,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皇后只觉得浑身发冷,脊背生寒,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此时,却有宫人匆忙前来回禀:“娘娘,淑妃娘娘无诏前往宣室殿,言语之间又对于薨逝的雍王诸多不敬,惹得圣上大发雷霆,褫夺封号,将其废为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