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娘不说话了。
费氏倒是还想再说几句,外边却有小丫鬟来请:“太太,娘子请您过去瞧瞧呢,厨下在腌鸡蛋,娘子不晓得家中旧例……”
西堡村的风俗,出嫁的女儿生了孩子,娘家是要腌鸡蛋送过去的。
费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女儿闷头坐着不说话,又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说:“儿啊,你的娘十月怀胎生的,娘怎么会害你?本朝女子十六婚嫁,你今年都十七了。现在开始相看人家,来年十八出嫁,虽有些大,但也不算太大,好后生随你挑。”
“等你过了二十岁,找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不就是鳏夫,带着几个孩子,要不就是身上有毛病,找不到人的。咱们能找好的,干嘛非得往后拖,找个孬的?”
她说:“你好好想想吧。”
出门去了厨房。
姜丽娘在家里待不下去,又不想浪费这几天假期,转头就进了宫。
她同姐姐抱怨:“娘她巴不得马上就把我嫁出去,再马不停蹄的生几个孩子,然后给儿子娶媳妇,催着儿媳妇生孙子,给女儿找婆家,催着女儿生外孙……”
姜皇后抿着嘴笑。
最后说:“婚嫁是大事,怎么能马虎?从前是没法子,到了岁数就得出嫁,又怕家里嫂嫂说闲话,嫌弃小姑在家吃白食,可现在呢?你自己的俸禄,吃都吃不完,倒也就不必急了。”
姜丽娘反倒有些诧异:“我以为姐姐也会劝我呢。”
姜皇后道:“我怎么会不明白你?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正因为我嫁了人,知道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好,所以才不催你。”
她摸着妹妹的头发,柔声道:“丽娘,你在做的那些事情,我其实似懂非懂,但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迥异于常人的女孩子,你很有主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遇上事情也别怕,你有姐姐,有外甥呢。”
说完,姜皇后低头去看躺在旁边的儿子:“是不是呀,小坏蛋?”
朱标很配合的“啊”了一声。
这一世,娘有妹妹呢。
嫡亲的姨母,做外甥的哪有不关照着的道理?
姜丽娘被可爱的小外甥萌到了,低下头亲他肉乎乎的小脸蛋,又坏笑着挠他的痒痒肉:“还竖着耳朵听呢,你是不是真的能听懂啊,嗯?”
朱标:“……”
朱标艰难的动了动腿,奈何此时连翻个身都做不到,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选择屈服。
小姨你这个样子,以后我很难帮你啊。
……
姜丽娘在宫里边住了几天,便又回到城外庄园打卡上班,日子倒也过得充实,直到这天傍晚,姜宁急匆匆骑马去找她。
姜丽娘见他满面急色,心头便是一个咯噔,而姜宁虽急,却也还是按捺住满腹焦急,拉着妹妹去无人处说话:“芳娘有没有来找你?”
芳娘,就是杨氏那个很能跟姜丽娘谈得来的妹妹。
“没有啊,”姜丽娘摇头,然后马上反问:“芳娘怎么了?”
姜宁低声道:“她不见了。”
静默几瞬,又说:“杨家正在给她议亲,已经说定了人家……”
姜丽娘心头微沉。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姜宁已经上了马,回头叮嘱她:“我再去别处找找,你不要将这件事透露给别人知道——要是她来找你,你一定留下她,再使人去给我送信,你嫂嫂现在都要急疯了。”
姜丽娘应了一声。
回去之后,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芳娘比她小三岁,才十四岁呢,竟就开始议婚了?
她一个小姑娘,又能跑到哪儿去?
可别遇上什么事啊!
因为这桩心事,晚上姜丽娘便睡得迟些,哪知道半夜时分,却忽然被湖州叫醒了:“姑娘,姑娘?”
湖州在她耳边说:“芳姑娘来了!”
姜丽娘猛地一惊,坐起身来:“什么?!”
湖州又说了一遍:“芳姑娘来了!”
姜丽娘一把抓住她的手。
湖州则会意道:“您放心,我已经叫人请芳姑娘去客房休息了,没惊动旁人。”
说着,又给她取了衣裳过来:“奴婢吩咐厨房送些膳食过去,只是看芳姑娘的神色,需要的只怕不是一口饭呢。”
姜丽娘匆匆穿好衣裳到了客房,敲门进去,便见芳娘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猛地一颤,看是她来了,神色略微松了几分,只是眉宇间仍然透着几分警惕。
她嘴唇嗫嚅几下,轻轻叫了声:“丽娘姐姐……”
桌上摆着一碗酱肉面,显而易见的没有动过。
姜丽娘见状,便摆摆手示意湖州出去,自己则压低了声音问:“芳娘,你是为什么跑出来的?你家里都急疯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