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单单是为了宽抚母亲,才这样说的,他是真的这样觉得。
裴仁昉逐渐长大,才名传得更远,耿彰往裴家拜会时见到他,考校之后当即拍板,将他收为弟子。
老师是个聪明人,师徒二人相处的久了,难免察觉到几分端倪,只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特意帮他上下打点,顺利完成了整个考举流程。
只是在他状元及第之后,对他说:“人活一世,不过几十年,总要做一些有益于人间的事情,不是吗?”
裴仁昉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弟子受教了。”
再之后,他主动奏请调往偏僻之地,在外一呆就是数年,待到今时今日,再度回到长安,反倒觉得这个从小长大都生长于斯的故里,竟也变得陌生了……
巴陵王今日包了整个齐云楼宴客,酒喝得多了,略有些醺然,随意寻了个窗户透气,却是惊鸿一瞥,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几瞬之后,他恍然回神,朝着那人远去的方向,扬声喊道:“喂,裴仁昉!”
裴仁昉应声回头,便见一个年轻男子身在高楼,向光而立,一侧酒楼旗帜招展,却分辩不出他面容。
平辈之间直呼名姓,甚是无礼,他微微眯起眼,拱手行个平辈礼,没有急于作声。
巴陵王又是一怔。
多年未见,他不认识我了么?
继而又觉羞怒:是啊,裴仁昉是谁啊,怎么会记得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呢!
他冷下脸来,便待使人去叫裴仁昉上来,哪知道就这一错神儿的功夫,人都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巴陵王气怒交加,马上打发人往裴家去下帖:“昔年同窗故事,历历在目,如今裕之还朝,竟然连旧人都不认识了吗?裕之一心躲避皇妹也就罢了,总不至于连我也要躲避吧?”
约定了时辰,请他往齐云楼喝酒。
裴仁昉这才知道,今日叫住自己的究竟是谁。
巴陵王啊……
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进宫去给皇子做伴读的时候,也只有九岁,每天都跟其余几个伴读一道侍从在皇子身边,有专门的老师授课,同其余那些皇子公主,亦或者外戚勋贵之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只依稀记得,巴陵王仿佛是个有些张扬的少年?
然而时移世易,昔年的那些微末印象,早就随着时间的逝去而变得模糊了……
毕竟是昔日同窗,又是皇家亲王,下帖过来,总不好推辞。
裴仁昉思量几瞬,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
西堡村。
姜家兄妹三人把话说定了,便雇佣了一辆马车坐着回家,要将姜满囤与费氏接到长安。
姜满囤一听就拒绝了:“不去,不去不去!”
他说:“县令大人刚给我安排了差事,哪里能走?”
费氏也道:“到了长安,住在宽敞的房子里,每天瞪着眼睛看天吗?”
对付这种中年夫妇,姜丽娘可太有经验了,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元娘温声细语的同二叔道:“姜氏石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这是丽娘搞出来的呀。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满肚子的心思,我们寄住在石家,总不好一直麻烦老师吧?哥哥又有了差事,外边许多事情,总不能叫她一个小姑娘出去跑呀?”
姜满囤被说动了。
姜丽娘劝费氏:“娘,我哥当官了!你不为自己想,还不为我哥想吗?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你想要的儿媳妇,想要你这四间破屋吗?想来看你家门口那堆驴粪吗?!”
费氏:“……”
好,好像是哈。
费氏也被说动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话说了。
嗐,那就搬吧。
费氏带着两个女孩开始收拾东西,姜满囤跟姜宁去里正家开具搬家的文书,完事之后又往族长家里边去走动。
姜宁如今已经做了官儿,出门在外,今非昔比了。
里正听说姜家人来了,赶忙亲自去迎,痛快的开具了文书,和气的把人送走。
回家之后,他不由得同老妻感慨:“凤凰要飞,怎么能拦得住?”
姜家族长闻讯,也是由衷的替姜宁高兴:“好孩子,有出息啊,你能立得起来,你两个妹妹,你爹你娘,以后都有指望!”
又说:“这是我们这一支搬到西堡村之后,出的第一个官身!明天不要急着走,等我开了祠堂,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先祖!”
姜满囤父子俩笑着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