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番外(767)
大概在七八年前的时候,他们曾经去西南剿过匪。原本剿匪这种小事是用不着他们的。但是那些匪徒却十分棘手,因为他们有蛊师相助,那些蛊师在山匪的刀上动了手脚,若是被那些匪徒身上的刀擦破皮肤,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些受伤的士兵都会被刀上的蛊虫寄生。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毫无神志的蛊人,见人就杀。
作为南唐首席精锐之师的嘲风军那次迎来了史上最大的伤亡,将近有一千的士兵在睡梦中被同胞杀死,有些没杀死的,又会变成嗜杀喋血的蛊人,那景象,至今让一些老兵心有余悸。
从那之后,凡是遇到一些有关奇怪秘术的,陆朝风都下令以防御为主,坚决不能冒进。哪怕敌人的另一边,有自己的两个孩子。
慈不掌兵,对待士兵要狠,对自己,要更狠。
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那绝对不是一个父亲所能承受的,在冲天的白焰燃起的那一瞬间,陆朝风只觉得周身的世界都碎裂崩塌了。
陆朝风长年征战疆场,本就是一身的病,这一次心绪激荡,当场就昏死了过去。众军大惊。澹台瑾当机立断接过了军务,率军先到往舒乐县修整。
澹台瑾一边处理军务,一边还要给陆朝风治病——他是不会让别的大夫给陆朝风诊治的,整天忙得团团转。但尽管忙得脚不沾地,澹台瑾都没有办法麻痹自己,嘲风军的士兵经常能看见澹台瑾有时候会突然放下手中的事务,走到扆眉养病的帐篷前,用手使劲儿摁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不这样他就要痛得窒息而死一般。
他的阿眉,那么妩媚,那么爱美的阿眉,就这么断了只手,凄凄惨惨地躺在那里。被挑断过手筋的澹台瑾无疑是最了解失去了手的人,会经历一番怎样的痛苦,但这样的痛苦加诸在他的阿眉身上,他光想想就心疼得透不过气来。
然后在回到自己营帐的路上,看到了甯步流。
甯步流依旧是孩童的样貌,坐在是凳子上双脚都够不到地面。不过他依旧是坐有坐相,低垂的脚尖都没有半分晃动,他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双手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此之前,澹台瑾也对这个“天下第一魔头”好奇得很,作为陆朝风的秘密收藏家,澹台瑾对各类隐秘事件都有极大的热情。第一次见到甯步流的时候他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但是自此也歇了窥探甯步流秘密的心思。
越是将特异之处摆在明面上的人,越是无所畏惧,这种人的秘密,是最惊人,但也是最难以让人承受的。
甯步流几乎是瞬间发现了澹台瑾的存在,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手上继续不间断地动作。澹台瑾实在好奇,走上前去,发现甯步流正在做木雕。
随着刀头在木头上来回游弋,一个简单的人形出现在甯步流手中,尽管还没雕刻五官,但澹台瑾还是能认出来,他是在雕刻阳关。
略带蜷曲的长发,颀长提拔的身躯,以及身上若隐若现的一簇簇火苗,都活灵活现,一一从甯步流手下展现出来,让澹台瑾不得不赞叹甯步流技艺的高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甯步流一直没有雕刻阳关的面容,直到其他地方精细得跟真的一样时,才望着那片空白的地方发愣。
他后面的石桌上,摆着另外两个小木人,一个是个小姑娘,娇娇小小的,眼睛闭着,齐刘海,脸颊旁是整齐的切发,束着高高的马尾,看上去利落中带了几分稚气。正是此时昏迷不醒的灵牙。
另一个则能一眼看出是李异,依旧是俊美华贵的模样,但是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些道细细的刻痕。熟知医理的澹台瑾看了很久恍然大悟,这是人体身上的经脉图。
“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甯步流终究还是没有刻下阳关的面容,转过身把三个木雕从高到矮放在一起。
“首先肯定先把众人身上的伤治好。”虽然甯步流做了一个“自便”的手势,但是澹台瑾还是没敢坐,反倒是叹了口气,“但是……舒乐县现在百废待兴,大夫人手不够,光靠秋绫一个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秋绫擅长的是内科调理,外科手术虽然有学但是没有实践过,处理伤口她都够呛,更何况阿眉直接少了只手……”
“请隔壁镇子的大夫来呢?”
澹台瑾继续摇头:“这边地处荒凉,外加是很多民族交杂融合,大夫的手段并不高明,有些地方甚至信奉巫医……一个个筛选,效率太低。”
“那我指给你们一个去处吧。”甯步流跳下石凳,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手指略指了指西边,“离这边一千多里,有个地方叫乌岩堡。”